擊了個粉碎。
不知不覺間,扶蘇已經在大昭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這張網既是阻擋在危險之前的保護,也同樣是從心所欲時的束縛。
這些與自己已有了斷不開瓜葛的親人好友,此時竟成了自己為惡的借口嗎?自己是否動了想要以此為擋箭牌的丑惡心思?
然而,大昭呢,百姓呢?
若自己放棄儲君之位只求一個心安理得,面對那熊熊燃燒的阿房宮,面對那被屠戮一空的咸陽城,當真可以說一句問心無愧嗎?
但是,殺一人以利天下,又真的可以嗎?
出身頂級貴胄,又身兼法儒的樗里偲顯然認為可以,對他來說這是一次再簡單不過的權衡利弊,沒有絲毫道德負擔。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未來可能的慘狀,只要將公子一黨的前程與命如草芥的巫女放在秤上量一量便可。
孰輕孰重,再了然不過。
耳聞竊竊私語之聲漸起,樗里偲愈發急切,他一直覺得公子的仁義是能吸引他投靠的魅力所在,此時卻對這份不合時宜的仁義有些惱火。
眼見樗里偲的著急神色,扶蘇突然笑了,他心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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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夫人心不在焉地繡著吉服,卻突覺指尖微痛。
手指抬到眼前才發現是被扎破了,殷紅的血珠剛剛滲出,早有宮人急忙上前以欲以絲絹包扎。
夫人沒去看慌亂的宮人,她的心思都在章臺宮。
扶蘇已經在里面跪了半個時辰。
王離與蒙毅焦急地在殿前來回踱步。樗里偲語焉不詳,兩人只知祭天時出了大事,卻不知何等大事能讓王上如此震怒,至于斥退所有人。
此刻,大門緊閉的殿內只有三個人。
跪伏于地的扶蘇,靜坐于上的嬴政,隱在王上身后的趙高。三人俱是面無表情。
不知為何,每次見到始皇都會有一絲發自內心畏懼的扶蘇,此刻卻是心如止水。有些關隘,一旦跨了過去,再回首就是一片坦途。
扶蘇知道,隨著今日父子兩人的心照不宣,那份對始皇帝的,不知是來源于自己還是這副身體前一個主人的敬畏之心,已蕩然無存了。
終于,那個如大理石雕塑般的偉岸身姿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甩袖而走。趙高邁步跟隨,只偷眼看了看仍一絲不茍跪在地上的公子扶蘇。
正坐立不安的蒙毅第一個發現了推門而出的公子,快步上前扶住腿腳有些不穩的扶蘇,“公子,如何了?”
扶蘇自然知道對方問的不是自己的膝蓋,輕笑道“無恙。”
蒙毅與另一側王離俱是松了口氣。
公子笑容一如往常般和煦,蒙毅卻察覺到其中多了一絲其他的意味,一絲他只在大王身上感覺過的意味。
這究竟有何深意,蒙毅想不透,只知道公子無恙,這才是最重要的。
扶蘇忍著雙腿的劇痛,在兩人的攙扶下一步一停地艱難前行,走出宮前突然想起一事,“王離,幫我個忙。”
“公子只管吩咐。”
“去找樗里偲,讓他帶人去把那塊綠色的石頭埋到地底深處,再把土夯實。”
“綠色石頭?”王離疑惑不解。
扶蘇沒多解釋,“樗里偲知道是什么東西。還有,一定轉告他,千萬不要直接用手碰那塊石頭,千萬千萬。”
王離點點頭,將此事記下。
扶蘇在兩人攙扶下上了車,然后又對蒙毅道“找人給母親捎個話,讓她安心。”
蒙毅自然應承下來,拱手作別。
“王上不打算徹查此事了嗎?”趙高忍了很久,終究還是多了一句嘴。
嬴政翻動竹簡的右手微微一頓,心弦緊繃的趙高趕忙下跪認罪,方才的話,剛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為何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