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西垂之前,今日第四波,也是最后一波渡河的兵士也從船上下來了。
他們還不能立刻休息,而要先去接替之前擔負防守責任的同僚。
今日是魏軍半渡而擊的最好時候,然而隨著大寨立起,守軍也已齊備,如今要趁著昭軍前軍渡河立足未穩來攻的最后機會也已失去。
如此便算是順利渡河了。
扶蘇稍稍放下心來,看來魏軍在失去港口后的確放棄了在汾水之畔阻止昭軍援兵的打算,這讓有些摸不透魏軍主將,公子無忌的想法。
魏軍雖然目前還占有戰場的主動性,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因為昭軍留在韓地的兵力不足而已。
只要扶蘇援軍加入戰局,魏無忌此刻的那點優勢立刻就會蕩然無存。
如果要扶蘇來指揮,即便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援軍死死擋在汾水以西,不可能就這么讓對方順利東渡。
圍點打援,重點在于打援,不打有什么意義?
誘敵深入嗎?就魏軍目前在故韓國土上實際掌握的那薄薄一層占領區,哪里來的戰略縱深供魏無忌誘敵?
從白起軍傳來的情報依然模糊不清,除了白起將要嘗試突圍之外,其余情形都如云里霧里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敵友動向全部不明,扶蘇便只能選擇按照既定戰略,先攻占曲陽為白起軍保證退路。
王賁處給出的軍報倒是一如既往地明朗,魏軍的大致動向經由王賁的整理而躍然紙上,幾乎不需要軍機處重新整合。
根據王賁的情報,軹關到軒轅關之間的大片韓土,都在魏軍與韓軍的相互割據拉扯中亂成了一鍋粥。
王賁用兵出色,但是手上的兵力實在有限,而且韓軍的真實戰力雖然不弱,但是軍無戰心,在面對魏軍時往往會將優勢拱手讓出。
不過王賁本身的目的也不在于僅憑自己的力量就戰勝,甚至吃掉魏軍,他要做的只是牽扯住魏軍的注意力,為白起分擔壓力而已。
就這個任務而言,王賁完成得可謂驚艷。
韓軍對于魏軍腹地的襲擾,已經不只是牽扯了魏無忌部分精力,甚至讓他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覺。
魏無忌掌權的方式可遠稱不上光彩,如今依靠自己多年來的積威,他還勉強壓制得住越來越甚囂塵上的抱怨,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抱怨發展成叛亂只是時間問題。
而在朝中理應為魏無忌分擔壓力的魏王敞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沒有做。
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雪中送炭,魏敞只是命人嚴密守住大梁周邊不被韓人的散兵襲擾,對于雪花般的各地求援視而不見,對如潮般的彈劾奏章同樣留中不發。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魏敞在等。
那么他在等什么?
“等我死而已。”
大戰如火,本應在前線指揮大軍的魏無忌此時卻在山巔平臺上,陪著一位老者喝酒聊天。
為對面的老者又斟滿了剛剛空下的酒爵,魏無忌的神態之間毫無波瀾,仿佛在說他人的故事。
這位老者便是給了劉邦等人盤纏的信陵君府看門人。
老者沒有去看給他斟酒的信陵君,而是隨意夾了口菜放入口中,仿佛名滿天下的公子無忌給他斟酒,不過是理所當然。
侍立在旁的壯士朱亥信手提著大椎,對此也并無反應,一點沒有當初一言不合就要椎殺大將的作態。
老者細細咀嚼著口中的菜肴,霜白的胡須與眉毛在滿是褶皺的臉上輕輕跳動,良久才回道“你行事總是不爽利,才有今日之患。”
仿佛教訓后輩。
對于老者毫不留情面的教訓,魏無忌并無變色,他當然知道老者對于他的作為不滿已久,然而橫亙在他心中的那道關口,不是濟水那般說渡就能過得去的。
因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