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二十,是否過輕了?”
天色已經發白,終于說到了扶蘇刑法改革的最后一條——廢除肉刑上。
扶蘇轉動轉動坐了一宿而僵硬的脖子,一手扶著微微扭向一邊的脖子向旁邊看去。
此時發言的是一名學究樣的老吏,看頭發花白的程度似乎已經有七十高齡了,應該早過了子孫繞膝的“退休年齡”,可以回家養老了。
不過因為人才的稀缺,某些在特定方面有著專家水平的老吏即便過了“退休年齡”也經常會被留用,但不會負責日常事務,而是如今天一樣發揮類似顧問的作用。
此時老者說的是劓刑改為笞刑后的量刑問題,他顯然認為足足在背部上打二十下板子是很輕的刑罰。
看場間眾人的表情,扶蘇知道保有這樣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數。
因為是從永久性的肉刑改為臨時性的肉刑,在場之人普遍認為是這是一項極大的減刑,因而對于刑罰數的要求比扶蘇設計中的要高至少一倍。
即便扶蘇再如何解釋笞刑并不像他們想象中的那么輕,但已經根深蒂固的觀念并沒有那么容易改變,扶蘇也不可能為了像他們演示笞刑有多疼就拉個人來表演一番。
但如果不說服他們將刑罰的數字降下來,原本的減刑意圖反而會成為實際的加重刑罰。
這也是漢文帝見面肉刑時同樣遇到的問題,與扶蘇相同,漢文帝廢除肉刑的目的也在于減刑。
然而在將肉刑改為笞刑之后,司法實踐表明被直接打死在臺上的犯人非常多,而更多犯人則被打成了殘疾,因此原本的減刑反而成為了加刑。
其實因為文帝本身對于司法用刑經驗的匱乏,導致很多用意為減刑的措施反而實際上加重了受刑人的痛苦。
比如原本的斬趾——砍右腳經改革后竟然被死刑所代替,而代替劓刑的笞刑數目也達到了恐怖的五百下,完全足夠把人活活打死。
又是一起外行人指導下的可怕案例。
這才有了他的繼承人——漢景帝先后兩次的大幅度減少笞刑數目。
既然已經知道了弊端所在,扶蘇就不能等著被打死的人犯多到足夠讓人警惕的程度后再做出改變。
“高進!”
“在!”
陪著在門外熬了一個晚上的高進依然精神矍鑠,聽到公子傳喚立刻就大步跨了進來。
“去把家伙事拿上來。”
“唯。”
高進領命抱拳而走,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廷尉官吏們。
沒讓他們等太久,扶蘇所言的家伙事很快就被帶了,準確說是抬了進來。
首先是四蹄被綁緊在長凳上的一頭豬,然后是手握木板的兩人——高進和蚨,正是扶蘇手底下力氣最大的二人。
不能私刑人犯,那打一頭豬總沒問題。
長凳是扶蘇專為此次刑罰而“發明”的,原本笞刑的刑具應該是一塊類似床的木板,但是因為豬與人不同的身體構造,還是綁在長凳上方便一些。
諸位都是刑罰專家,雖然不認識綁在豬身體下面的東西是何物,但一看之下就知道扶蘇要干什么,方才出言要加刑的老者笑道“公子不必如此,我等是知道笞刑為何物的。”
笞刑實際上是一種非常古舊的刑罰,只是在昭國不太常用而已。
扶蘇只是笑笑,“東西都拿上來了,就讓他們演示一下無妨。”
聞聽公子如此說了,也沒人好再阻止,畢竟就像公子說的,演示一下也無妨。
扶蘇見狀向高進兩人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高進與蚨相視點頭,將袖子都挽了上去。公子早有吩咐,得下死力氣。
“張蒼,計數。”
張蒼答應一聲,走到了豬頭前。
高進將刑板靠在肩頭,先向手心處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