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直不拿他當回事的嬴政,終于肯放下身架,在大楚惶惶的威勢下真正謀求和約了。
沒錯,雖然甘茂在朝會上義正辭嚴,似乎是在威逼警告,但熊槐知道,這就是嬴政正視楚國,正視楚王的表現。
以嬴政的性格,他一向只會對弱者友善,而對強者則是處處針對,那些言辭犀利的警告,顯然正是嬴政將他看作有威脅的對手才會有的表現。
這讓熊槐怎能不欣喜。
他當然想去武關,卻不是為了會盟。
而是要當面拒絕嬴政之后,再仔細品品到時候他臉上的神情。
那想必會是很美的風景。
想著想著,熊槐的嘴角咧開一道上揚的細縫,然而很快就又合上了。
屈子的苦勸,的確讓熊槐有些驚疑不定。
那般幾乎是無情指責的言辭,似乎真的是在提醒自己,昭國此次會盟并非出于善意。
然而想到了屈后與鄭妃之間愈演愈烈的奪嫡形勢,熊槐心中又浮上了一層陰霾。
屈原的苦勸,真的是為了自己嗎?
或者這只是屈子想要趁機鞏固太子地位?
因為熊槐已經不止一次表達過想要撤去屈后之子的太子之位的意思了。
但每一次,他都會被以屈原為首的新黨勢力竭力反對回來。
屈原是忠是奸?或者說,他更忠誠于自己,還是忠誠于屈氏?
熊槐分辨不出,甚至就這分辨的行為都是毫無意義。
這滿堂文武幾人忠幾人奸,不到了家國社稷的最后關頭,沒人能真正看得出來。
而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再分辨得出,又有何意義呢。
何人沒有私心?
若身為君王就以為臣屬們都會自然對自己忠誠而擯棄私心,那是愚蠢。
熊槐穩坐王位數十年,當然不會如此愚蠢。
與昭國會盟,可以令楚國放心攻打魏國繼續擴張實力,也能讓齊國不敢隨意背盟,絕對利大于弊。
阻撓這樣明顯的有利的會盟,說屈子只是出于一片公心,熊槐很難相信。
然而屈原是否在此事上懷有私心尚不可知,但另一個人同樣出言勸阻,卻是熊槐深為詫異的。
昭雎。
這位一直與屈原政見相左,且一直與昭國保持和睦關系的大臣,此時卻也與屈原一樣力勸熊槐拒絕會盟。
這讓本已稍稍拿定了心思的熊槐又變得舉棋不定起來了。
除了景氏一族的族長景陽以外,昭雎可以說是楚國之中最堅定的親昭一派的人物。
甚至在二十年前的漢中之戰時,因為他執意不肯出兵攻昭,最后導致了楚軍大敗。這樣的人物如今都開始勸誡楚王不能信任昭國,又怎能不令人驚疑不定呢?
昭雎此時立場的突然轉變,是因為親昭一黨因為靳尚勢力越發強橫而開始與新黨結盟?還是別有原因?
熊槐再一次迷糊了。
已經開始老邁昏庸的頭腦不停地拖他的后腿,令熊槐怒意勃發。
若是自己再年輕十歲,必可堂堂正正戰勝強昭。
真的是屈子和昭雎兩人都識破了昭王可能的陰謀嗎?
然而他的愛子子蘭說得對啊。
如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昭、楚、齊三國的動向,是能夠直接影響天下局勢的。
此時齊昭已經結盟,若楚國不參與會盟,就是自覺將自己放在了兩大強國的對立面上,處境危險。
這位公子兼令尹,幾乎是楚王宮廷中唯一一位堅持認為楚王應當參加會盟的。
“天下最強者,唯昭與楚,諸國無不今日從昭,明日歸楚。如果昭楚會盟,則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絕不可因某些小人的慫恿,就與大昭交惡。”
子蘭沒有明說,但熊槐知道,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