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奔馳之中,姜崇強頂著撲面的風壓抬頭看去,坐在踏云身上的那個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中清晰可見,正為后方的兩人指引著方向。
姜崇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些許敬佩。
這敬佩當然并非出自公子扶蘇那幾乎是被動的騎術,實際上駕馭踏云的并非是扶蘇,他只是一手抱住前人的身子,一手拿著火把而已。
姜崇所敬佩的,是扶蘇那令他驚為天人的洞察力。
“這幾日里,扶蘇一直在想屈原為何非要在細枝末節上計較,卻如何也想不通透,直到方才甘相所言,才啟發了我。”
不久之前,公子在昭王面前的那番對答,至今仍在姜崇的腦海中翻涌。
“于是我將自己代入屈原的身份去想,若我是屈原,在敵意不明的情況下要如何去做?當先的第一件事,便當是保障退路。”
扶蘇說到這里的時候頓了一頓,仿佛是在對自己的“魯鈍”有所不滿,“屈原之所以非要爭奪第二的位次,是因為各國營寨的位置將與各王的座次有關,因此楚寨就會坐落在東方,正方便他奔逃。
“隨后,屈子又故意當著我的面相威脅,讓我相信了他的目的在于以我的生死來保障楚王的安全,而不去懷疑他在此掩蓋之下的謀劃。
“我自以為得計,也為瞞過了屈子這樣的人而沾沾自喜,卻從未想過母親的來訪當然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便是為何在楚營門前,屈原肯輕易便放過我的原因,因為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并非是我!將楚王從營中騙出,也正是我們幫他做到的。
“最后,屈原用以謀害楚王的利器,其實從昨晚到方才便一直就在我的眼前晃悠,那就是我本以為是用來監視我的楚辭。
“之前我并未深思身為的楚人的他為何竟對神明不敬,如今卻豁然開朗。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楚人,而是越人!”
事情緊急,扶蘇說得極快,這也導致了幾乎沒人能夠跟上他的思路,眾人還在為“弒君”這兩個血淋淋的大字所震撼。
甘茂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來不及稱贊扶蘇一番,便提出了解決方案,“立刻派一支小隊繞過楚寨,沿武關一路追查楚王行蹤!”
有人提出了異議,“要多少人?多了無法繞過楚軍的防御,人少卻如何敵得過楚王身邊的護衛?”
“數人即可,”扶蘇向始皇請命,“請王上借一位精于馬術之人與我,我們只需要對付屈原與楚辭即可。其他人,自有屈子為我等掃平。”
“只要一人?”即便是昭王政,此時竟也露出了些許驚訝之色,似乎是為扶蘇的大膽。
“不錯,我會帶上高進與姜崇,他們一人目力過人,可于黑夜疾馳之際探明前進方向;一人精擅技擊之術,可戰勝或至少牽制住屈原手下。
“再有一精于馬術之人,便可幫我操縱踏云,要于黑夜中疾馳,我的馬術還不行,但若沒有我,踏云是不會準許別人上身的。”
這的確是一個大膽非常的判斷,基于此等判斷,扶蘇只帶了三個人,而且三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任務,若屈原并非要弒君,或者有一人沒能完成任務,所有人都會陷入危局。
“左三!”
這是高進的大吼。
最前方那人發狠地一勒韁繩,踏云馬蹄急踏,不可思議地在瞬間就完成了向左三分的轉向。
能夠在黑夜的籠罩下于密林之中如履平地,坐騎與騎士的水準都令人嘆為觀止。
對不時迅猛拍擊在身上、臉上的密集枝條視而不見,高進忍受著葉片劃開皮膚的苦楚,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火把有限的光亮范圍里的蛛絲馬跡。
雖然目力驚人,但要在這樣的極端條件下分辨出或許只有三四人騎隊的蹤跡,高進幾乎靠的不再是眼力,而是直覺了。
幸虧姜崇同樣極為精擅于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