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在怡兒弄孫中氛圍愉快的華陽宮,胡姬遷居的凝脂閣中,空氣便多了許多凝重。
胡亥封侯之后,雖然胡姬先后兩次求封都被王上因為各種原因否了,但畢竟母憑子貴,仍是沒個正統名分的她總算得以搬出與他人共享的興樂宮,換了一個小了許多,卻總歸是獨享的樓閣。
然而與冰炭用度都近乎沒有限制的華陽宮不同,凝脂閣所能支配的冰塊份額極小,別說是給整個宮殿降溫,保持胡姬個人的一日清涼都力有不逮。
為了散熱,本就不講究禮儀規矩的胡女更是袒著胸襟,毫不介意春光的外泄。
一旁的趙高有些不滿地看了這個毫無禮義廉恥的胡女一眼,幾乎忍不住要出口訓斥。
然而稍稍猶豫之后,趙高還是忍了下來。
在服侍王上午睡之后急忙趕來的他,沒有多余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口舌之上。
趙高是來勸誡,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來警告胡姬注意言行的。
近些日子以來,胡姬母子在姜倫(白澤的下屬,攛掇胡亥母子求封的那位)的煽風點火下,做出了讓華陽夫人那邊投來不滿視線的舉動。
胡姬雖然對此毫不介意,但能夠感受到那股視線逐漸增加的重量的趙高,卻不能讓這兩人繼續自找死路了。
摳極快冰塊放在身上,胡姬任由冰水隨之化開從胸口流淌而下,為她稍稍散去些胸中的煩悶。
然而這點微薄的涼意自然不能讓胡姬因為被王上無視了封賞所帶來的郁結完全散掉,倒不是因為覺得受了侮辱,而是單純的嫉妒。
嫉妒熊華更夠受封華陽夫人,嫉妒她有個為全天下贊揚不絕的兒子,甚至嫉妒她能夠毫無節制地使用自己需要小心計算用度的冰塊。
同時,對于胡亥和趙高的無能,更是讓胡姬怒火中燒。
面前中書令方才說得好聽,什么母憑子貴,什么小不忍則亂大謀,無非都是為自己無能,以及不敢惹惱扶蘇母子的辯解而已,虧她曾經無知之時還以為能夠依賴與他。
而那個意外生下的兒子就更沒用了。
枉為什么倫侯,卻不能給她帶來任何幫助——胡姬選擇性遺忘了自己能夠搬遷到凝脂閣,而不用繼續與其他人共用一個屋檐,都是得益于自己兒子的努力。
更是忘了若非這個意外所生的兒子,她根本不會有可能受到始皇的第二次寵幸。
這對母子如今看來卻的確是有些意思。
胡亥一直覺得自己之所以比不上扶蘇,都是因為自己的母親出身低微,沒有給他能夠得以“母憑子貴”的條件。
這雖然看似稍有偏頗,但的確不得不說有些道理。
然而子不嫌母丑,胡亥卻總以為恥。
至于胡姬,倒是一直覺得自己的吃穿用度以及位份都不必華陽夫人的尊貴,都是因為自家兒子不如扶蘇。
雖然話是沒錯,但她卻忘了,她與華陽夫人的出身差別,本就已經給決定了兩人的高低。
總之,這母子二人都是特別習慣于將一切問題都歸結到他人身上,而從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趙高其實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故而在與這兩個不知感恩的母子二人交往之時,一直采取的都以極為強勢的態度。
事實證明趙高所用的態度是十分正確的。
在胡亥的另一個支柱——昌平君熊啟出現之前,胡亥母子都對他保持著極為恭謹的態度,將其視為了在宮中,以及未來的唯一倚靠而百依百順。
然而昌平君的出現讓一切都不同了。
趙高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雖然依然以師長之禮對待,胡亥的態度卻明顯有了向強硬方向的變化。
不懂得掩飾的胡姬,態度的轉變就更為明顯了。
放在以往,自己抽身而來,這胡姬怎么敢就好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