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大人?
這個稱謂讓牢頭滿臉的橫肉都為之抖了一抖。
然而看他緊咬的牙關,卻顯然不是高興地。
整個廷尉署,能夠稱大人的,只有一人。
而那人顯然不是他一個區區牢頭。
剛才的滿臉喜色立刻褪去,臉色重歸慘白,肥碩的牢頭從腰側抽出鞭子(按律應當是掛在腰后),三兩步便“滾”到了張靖的牢房前。
若非親眼看到,張靖很難想象,以牢頭的渾圓身材,竟能如此敏捷。
“除了馮大人外,廷尉署上下,沒有大人。爾諂媚看守,依律當鞭五。”牢頭的大臉貼了上來,眼中的兇殘光芒讓見過了惡徒的張靖都有些心驚,“你最好是自脫了衣服!若讓老夫上手,場面須不太好看。”
這……
張靖微微張口,神情稍顯怔愣。
這條律令,曾身為縣丞的張靖自然再清楚不過。
但他沒有想過這個看起來腦滿肥腸的牢頭竟也熟悉律令,并且執行得如此果斷。
沒給張靖多少發愣的時間,牢頭見張靖竟似有所拖延,立刻命人打開牢門。
牢門一開,兩個等在牢頭身后多時的獄卒拎著木棍便走了進來,看那架勢,是要先給張靖送送骨頭。
張靖見狀趕忙放開柵欄后退了一步,“我脫,我脫!”
獄卒對視一眼,然后在牢頭的示意下停下了前行的步子,但仍就站在張靖身旁。
“敢問牢頭,”張靖一邊脫著衣服,嘴上卻也沒閑著,語帶期望地急忙問道,“是王上下詔,要立扶蘇公子為王太子了嗎?”
若是能得知此事,便是受他幾鞭子也無妨了。
牢頭抹了一把腦門上因為方才劇烈運動而冒出的油汗,兩腮的肥肉聞言忽閃了一下,一邊提著鞭子的握把走進牢中,輕甩了一下之后嘟囔道“五日之后即為敕封大典,這才有了你們這些驢蛋子的好日子。”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雖然鞭子的響動讓張靖肌肉緊繃,不過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連脫衣服的速度都加快了幾分。
牢頭神色稍微有些古怪,輕笑一聲,讓張靖轉身扶墻,然后略帶敷衍地甩了他五下鞭子,只給他的背上留下了幾道淺淺的印記。
這力度,讓張靖已經使勁咬緊的牙關稍有松動。
“行了,穿上吧。”
幾聲清脆的鞭響之后,牢頭收回了鞭子,轉身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兩名獄卒一人警告著轉過身來的張靖不要靠近,一人重又鎖上了牢門。
張靖以為牢頭是扶蘇的支持者,因此在他恭賀之后手下留了情。
但為防止牢頭又以為他諂媚,張靖并未稱謝出聲,只低著頭穿衣不言,心中還想著等太子受封之后,自己的苦日子或許便到了頭。
然而就在張靖穿好衣服之后,本已走到大門口臺階上的牢頭還是轉過了身。
“你究竟知不知道,為何未經廷尉審訊,你二人,”牢頭指了指張靖與他對面的黃染,顯然作為牢頭,他是知道自己手下關押之人的底細的,“就被直接下了死牢?”
言到此處,黃染也提起了精神,“實不知曉,還請牢頭告知。”
按律來說,即便是大逆之罪,昭律也是嚴禁不教而誅的。
“果然不知啊……”牢頭笑容愈發古怪,然而忍了忍,還是沒打算告知他們實情,畢竟多嘴多舌的,在廷尉署干不長久。
若是為廷尉大人知曉……
牢頭腦海中閃動過一些讓他渾身不舒服的畫面,這讓他決定三緘其口。
“不知道就算了,好好吃喝幾天罷了。”
說完這一句,牢頭轉身便帶著人離開了這一區域,任由黃染與張靖在身后再三懇求,也不再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