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有趣。
已經在廷尉署大牢待了半個多月,這卻還是黃染與張靖兩人第一次清晰見著地牢的正大門。
“黃兄,你也太神了!”
張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己身旁雖然身穿囚服,戴著沉重枷鎖,卻依然抬頭挺胸,仔細踏著地牢中的一層層臺階,如同觀光客人一般閑適自得的黃染。
此時對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都帶上了些神秘的意味。
先是猜測扶蘇并沒有救援他們的打算,再是斷定提審必將在地龍翻后不久到來。
連續兩次的正確論斷,讓黃染在張靖心目中的形象遠比此前在縣衙中做上下級時更為高大了許多。
而對方這在最緊要關頭時的閑庭信步,也讓他心中敬佩不已。
只要我能出去,今后一定唯黃兄馬首是瞻!
“不許交頭接耳!”
前來提人的牢頭卻沒有給張靖繼續表達敬佩的機會,職責所在的他一聲怒喝,制止了兩個人犯在受審之前“串通口供”。
當然,這樣的預防當下看來是沒什么道理的。
已經幾乎是面對面關押了將近一個月,該串通的口供怕是早都串通完畢了。
但即便是此前心高氣傲的張靖,經過了這一段牢獄歲月的洗禮,也早就學會了不要惹怒一個拿鞭子的人。
甚至連戲謔的眼神瞪視也沒有,一被牢頭警告,張靖就身體反射般閉上了嘴,眼睛目視前方,決意在見到廷尉之前再也不多嘴一句。
當然,在張靖的心中依然是波瀾起伏,這從他急促上下的胸膛就可見一斑。
從剛入獄時的信心滿滿,到被黃染無情打破之后漫長的毫無希望,再到今日突如其來的機遇,這短短半個多月的心理歷程幾乎比張靖此前三十年時間中經歷過的所有心情起伏加起來還要大。
牢頭最后再檢查了一遍兩人身上的枷鎖,確認沒有給人犯留下任何可能逃脫的機會,這才向大門口等著的幾名獄卒點點頭。
隨著牢頭的許可,兩名獄卒在黃染兩人身前,打開了地牢的最后一道大門。
瞬間,幾乎刺激得張靖直接落淚的陽光直接照射了進來。
這是久在陰暗環境下突然見到明媚陽光之后眼睛的自然反應,倒不是張靖心性已經脆弱到了僅是看到陽光就感動落淚的地步。
按著牢頭“走!”的命令,兩人拖著雖有腳鐐,卻比在牢中輕松了許多的步伐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廷尉提審的堂前,黃染才終于真正睜開了一直緊瞇著的雙目,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即將決定自己命運的地方,和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與自己審案的大堂相比,除了兩邊站立的士卒比縣卒更有氣勢一些,大堂屋頂更高一些,面積更寬廣一些,廷尉署的大堂看起來也不過如此了。
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自己從審案之人,淪落為了被審之人。
這一點“小小”的改變,就足以讓黃染心頭可以為他壓制的緊張不受控制地蔓延了開來。
即便對自己的判斷再有自信,真正關系到自己命運的時刻到來,黃染也不可能真正做到風輕云淡。
那么,審理自己的人呢?
相隔十余步,堂上共坐了三位。
坐在正中,看年歲當在四十上下的,應該就是今次負責主審的此間主人,廷尉大人,馮去疾。
坐在馮大人右手邊的是一位老者,白發鶴顏,看年齡不會低于六十,應當是廷尉署的“三朝元老”,被歷任廷尉所倚重的廷尉中丞,杵。
而坐在馮大人左手邊的一位就令黃染摸不透來歷了。
看年歲,此人不過二十歲左右,年輕得過分,但看他與廷尉和中丞之間閑談的樣子,恐怕身份不會低。
為馮去疾最近提拔上來的宋濂雖然據說同樣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