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大朝會的主要目的是在于承上啟下。
具體來說,就是總結過去一年的得失,然后在此基礎上對明年要做的事情進行一個籠統的展望。
而作為大昭相邦,李斯一向是在大朝會上最先發言的。
這一次,當然也沒有例外。
昂首闊步,幾乎是在趙高宣布大朝會正式開始的話音剛落,李斯便邁步走出了百官的陣列。
再一次,李斯猜對了昭王的心思。
在府門口的表演當然是給王上看的,這表示李斯并未因為兒子的關系,就倒向了扶蘇一方。
同時,在通過白澤向扶蘇表露出自己的暗中放水之后,他也緩和了與扶蘇之間略微有些緊張的關系。
兩邊(至少在表面上)都沒有刻意討好,也都沒有陷入對立,充分體現了一國相邦在儲君成長過程中應該表露的政治智慧——謹慎的中立。
換言之,李斯所要表露的態度就是,他一心只是為國而已。
畢竟他已經都是一人之下,即便倒向扶蘇,在扶蘇成功繼位之后,他所能得到的也有限得很。
但同時,他也不能過分得罪了扶蘇。
對兩邊這個“度”的拿捏,將會充分考驗朝堂上所有對國政有著直接影響的重臣們的智慧。
目前來看,無論是李斯還是甘茂,都以自己的方式選擇了道路。
接下來,李斯便通過詳盡的數字,向昭王,也是向重臣們說明了一下去年的支出和收入。
要總結得失,最重要的當然要看花了多少,以及掙了多少錢。
國家的運轉當然離開不了這個最重要的孔方兄。
在沒有“赤字”這個概念的古代,國家的財政其實很簡單。
國庫里有多少錢,來年就花多少錢的話,這是一般的君主。
國庫里的錢怎么都不夠花,然后想辦法提早征稅——這是庸主或者暴君。
國庫里的錢每年都還有結余下來的,這就是仁君了。
君主用作享樂的私人花費也是國庫支出的重要款項。
這是因為在漢武帝將國家財政分為國庫與少府兩部分之后,國庫與帝王的私人金庫才正式分開。
在此以前,僅就財政而言,國家與君王個人的確是沒有分別的。
在以農業為基礎的社會中,一般而言能夠收取的稅收是比較固定的,除非是突然擴張大量土地,否則十年之間的稅收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因此,雖然每年都必須由相邦李斯做比較細致的總結,但大部分時候給出的數據和結論都是大同小異的。
所以有許多老臣都會選擇在朝會的最開端神游物外,閉目養神。
以往的時候,扶蘇也會選擇假寐,因為雖然在經過了數年的治政生涯之后,他已經能夠逐漸從李斯嘴中那些專有的奇怪名詞之中聽出來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意義,但畢竟太過繁雜的數據總不能讓人提起精神來。
不過這一次,從頭至尾,扶蘇都沒有片刻的分神。
這幾年里,大昭的財政其實一直都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大昭國力雄厚沒錯,蜀中和關中也都是令人垂涎的糧倉,原屬于魏國的河西之地也是難得的豐饒之土。
但在今上繼位之后,大量的公共工程的上臺,以及從未有過哪一年停止過的征戰,在為昭國奪取了大量的榮譽和國土的同時,也造成了巨大的消耗。
而這樣巨大的消耗怎么也不是稅收所能完全填補上的。
于是在十數年連續的入不敷出之后,大昭國庫的庫存實際上已經到了一個比較危急的界限。
往年大朝會上所討論的最多的內容,也都是該如何充分利用每一分錢來實現盡可能多的內容。
然而在今年,情況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一番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