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注意的功夫,黑白子揮劍自殺了。
“咳咳,大哥、三弟、四弟,我罪孽深重,先走一步了。來世我們再做兄弟?!彼粫r還沒有死,靠著兵器架子,雙目看著落下的夕陽,目光中滿是留戀和不舍。
“二哥!”丹青子大叫。
當啷!
丁堅,施令威跟著揮劍自刎,就在眾人關注黑白子的空隙。
兩人本都是豐神俊朗瀟灑不羈的劍客,此刻躺在地上卻全都失去了神采,地上紅色暈染開一大片,夕陽照耀下顯的那么的刺目。
“丁兄,施兄!”丹青子受不了了,他傻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周圍的一切。
世界像是被打上一層蠟一樣,干澀而灰蒙蒙的,讓人厭惡,想要逃離。禿筆翁閉著眼睛,兩道眼淚滑落,偶爾還能聽到他的抽泣聲。
野薔薇在墻角靜靜枯萎,他閉上眼,忽然明白什么叫身外之物,如今事事都是身外之物。
大張旗鼓的離開其實都是試探,真正的離開是沒有告別的,從來扯著嗓門喊著要走的人,都是最后自己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悶頭彎腰一片一片拾了起來。而真正想離開的人,只是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裹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門,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黃鐘公再次看向他時,丹青生已經沒了氣息,懷中抱著那副富春山居圖,臉上掛著的滿足的笑,也許生命對他的意義就是欣賞到美麗的畫作吧。
他吐了一口血,那血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禿筆翁在寫字,他的手很穩,穩到不像是剛剛失去了這么多朋友和兄弟的人。
他走了過去,看到他在寫悼詞和墓志銘。
有事情做就好,有事情做就不會想著死!黃鐘公暗暗地想到。
他站在他的身后,禿筆翁寫一句,他就讀一句。禿筆翁的書法很好,他的詠嘆調也很好,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悲傷。
“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于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斯古今仁賢所同殉之精義,其豈庸鄙之敢望……”
禿筆翁寫的慷慨,他讀的激昂。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青蔥的少年時代,丹青生以南京國子監的生員身份為胡宗憲含冤而死大聲疾呼,被所有人嘲諷針對,只有他們互相理解,互相鼓勵,互相支持的歲月。
這是當年他為胡宗憲寫下的悼詞,沒想到卻用在今日的自己身上。
他這一生終歸還是沒有獲得真理與自由,哪怕他認為正義的徐閣老也不過是私心作祟的沽名釣譽之徒。
胡宗憲最終沒有平反,他也徹底的心灰意冷。東方不敗救助了胡宗憲一族之后,他便隱居在梅園,看守任我行,終日與書畫為樂。
“我的心是樸素的,我的心不占用土地。”這是給黑白子的,引用的是他生前最喜歡的話。
“初從文,三年不中。后習武,校場發一矢,中考官,亂棒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撲通!
禿筆翁倒下了,就在寫完這一段話最后一個字后倒下了,睡著了一樣。
黃鐘公老淚縱橫,仰天長嘯,演武場中的瓶瓶罐罐砰砰砰的炸裂、破碎,那些看上去結實的刀槍劍戟開始嗡嗡作響。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昂,越來越高昂,突然,啪,一個鐵質的槍頭碎裂了,鐵屑崩的到處都是。接著,鐵劍,鐵刀,鐵鞭砰砰的爆炸。
待在另外一邊會客間的林平之全力運氣抵抗,腦袋上冒出了白氣,臉紅的要低出血來。
不戒和尚更加慘,他的內力比林平之深厚多了,被黃鐘公的音浪撥動的震蕩更大。他也在苦苦的強撐,期望對方的發瘋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