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星不見,夜明也。星隕如雨,與雨偕也?!?
“亂,天將大亂也。”老道士搖搖頭,掐著手指不住的咂嘴,“小丫頭,這可是大亂之象,貧道建議你啊,還是乖乖呆在這山上,別出去嘍。”
“亂?”少女從窗戶邊跳下來,挑眉道,“哪兒亂了?”
“你看那天,”老道士走到床邊,屋外暴雨如注,屋檐下砸了一排或深或淺的小坑,老道士念念有詞,“這可不是大亂之相嗎,星隕落,雨已至,千里之堤潰蟻穴,大亂將至,獨木難支……”
少女撇撇嘴,坐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口,“老道士,可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星還活的好好的,哪兒隕落了?”
老道士一愣,隨即大笑,“也對也對,小丫頭你就叫星辰啊?!?
“老道士你可盼我點兒好,聽說過誅十族嗎?那可是要帶上師父的?!苯行浅降男∩倥袅颂裘迹琢死系朗恳谎邸?
老道士走到她面前,拿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你小丫頭也別一天老道士老道士的叫,知道貧道是你十族內的師父就好,別哪天真惹了誅十族的債,貧道可還想多活兩年呢?!?
“你都活了多少年了,還不煩?”星辰看了他一眼,老道士頭發和胡子已經全白了,本該是仙風道骨的樣子,可他細細品茶時,星辰竟愣生生看出幾分老頑固的樣子。
老道士不滿,“你管我?”
星辰立刻擺擺手,站起身離開,“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管您呢,千年王八萬年鱉,小女子這就離開,祝您老人家多活個千年萬年的。”
“小丫頭,不懂事!”老道士哼了一聲,卻沒回頭,星辰也笑了一下,隨即放下了手,轉身離開。
“你去了兩年,還放不下?”
星辰剛走到門口,老道士的聲音似乎帶著茶水的苦味傳了過來,讓星辰心里頓覺一苦。
心里越苦,面上就越笑,“老道士,我就是去了兩年,所以我放不下?!?
“此去……”老道士剛要將那窺得的半點天機告訴她,便被她打斷,星辰笑道,“此去,風疏月朗,美人在旁?!?
老道士笑了,沒再多言。
竹屋的門受了潮,推開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再稍微用點兒力門板就會掉下來了一樣,這聲音夾雜在屋外的雨聲里,竟顯得格外好聽。
屋外少女從門邊拿了油紙傘撐起,一襲長發如飛瀑,伴著風伴著雨,隨著少女黑色衣裙翻飛,油紙傘上雨滴滑落,在少女每一步之后盛開一朵小小的水花,很快又無聲湮滅于大地,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出了這山,就到了繁華的塵世間,清幽和喧囂也就是幾步之隔,入世容易,出世就難了。
大宣王朝剛建了十八年,都城雖然經歷了戰亂,但到底繼承了前朝五百年腐爛的繁華,人煙生聚,市井陌坊,叫賣聲和油煙氣將每一個過往的行人都變得浮躁起來。
星辰穿了身藍灰色的道士服,許是漿洗次數多了,這道士服有些發白,她也不是太講究,衣擺袖角又沾了些灰塵。
江湖術士不太修邊幅,垂下的長發被風吹的有些亂,頭上帶著的道士帽也歪歪斜斜,平淡無奇的面容上還恰到好處的長了顆黑痣,本來無論如何看都有些柔美的面容這一下子就變得滑稽又粗糙。
她坐在街角,雙手攏在灰白的袖子里,靠著墻睡覺,長長的睫毛被風吹的微顫,身邊斜斜靠著一個算命的幡子,上書,“算命,測字,摸骨,算準要你錢,不準化個緣?!?
街上人來人往,這樣的算命攤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星辰這種自己不帶宣傳還附帶不睜眼的,基本沒人光顧。
因此她安安靜靜的,便重復起了幾日前的夢境,少年一身是血,明明那么絕望,卻努力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遠遠的望著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