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觀機樓七層。
伍無郁赤膊上身,面無表情的坐在床榻之側。
楠兒則跪坐床上,為他后背的傷痕,涂抹膏藥。
冰冷的手指,裹著藥膏,帶來幾分刺痛。
但他卻沒露出一絲一毫的痛楚,雙眸虛散前望,滿是冷漠。
自他回來到現在,便沒說過一句話。
上官楠兒幾次詢問,得到卻都是沉默。
半響,藥膏抹好,上官楠兒一邊擦拭著手指,一邊垂眸道“是陛下,給你氣受了?
唉,你是臣,她是君……”
勸解的話還沒說完,便見伍無郁漠然站起回身,右手扣住她的下巴,沙啞道“你說,什么樣的人,才能隨心所欲?什么樣的人,才可以毫無顧忌?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能不卑躬屈膝、小心翼翼,才能不再……裝孫子!”
被迫抬頭,她望著面前青年黝黑的眼眸,愣了好一會,然后才雙手覆上,抓著他的手,“不可能有這樣的人,就連陛下,都不可能隨心所欲。”
聞此,伍無郁嘴唇一抿,雙手猛然一推,覆身壓上。
兩人發絲交纏,鼻間相觸。
“真沒有這樣的人?”
低問一句,然后不等上官楠兒開口,他的眼神便浮現兇狠之色,張口連吮帶咬……
……
…………
白日盎然綠意的閣老府,到了入夜,便多了幾分森寒。
許是張安正喜靜,因此府上并無幾個仆人。到了夜里,沒了人氣,四周又皆被暗色掩蓋,自然而然,便讓人覺得有些陰森。
小亭前,張安正一人獨立,既不掌燈,也不生爐,就這么隱在小亭的陰影中,望著面前水面,反射皓月的光芒。
“老爺。”
身后傳來一聲輕喚,只見那名老仆捧著一件外袍,緩步上前,一邊為他披上,一邊詢問,“掌個燈吧?”
“不必。”
張安正沒有回頭,任由他為自己披上外袍,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水中月影。
聞此,老仆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默默退下。
沙沙沙……
驟然風起,拂碎了月影,點點漣漪波紋反射著月色,就好似碎了的鏡子。
“唉……”
萬籟俱靜,老人幽幽長嘆一聲,然后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方繡花絲帕,上面絲線已然泛黃,借著月光看去,只覺甚是老舊。
但他望著這絲帕的眼神,卻格外眷戀,同時更是流淌出濃濃的溫情。
“夫人啊,老夫又糊涂了。那孩子的話,讓我動心了。
是啊,我是唐臣,可我也是大周的宰相。
我一生所愿,究竟是為了一個唐字,還是為了這天下的百姓?”
眼神有些朦朧,老人拿起絲帕,放在口鼻處,深吸一口,“若你還在就好了,你一定能告訴我,什么是對的……”
五指收緊,絲帕緊緊攥在手心,“可是……若任由那武家女盡收天下于手,那我又有什么法子,去制衡呢?她若不欲還唐,怎么辦?
夫人,我撐不了幾年了,我快要去見你了……
若你真在地下等我,見我之后,會不會罵我無能?
不僅給你跟宏兒報不了仇,現在還得……”
“老爺……”
身后又傳來老仆的聲音,張安正瞬間回神,默默收起絲帕,淡淡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