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驕七年,春,觀機樓,七層。
伍無郁一身白袍,蓄著胡須,斜靠在窗邊,下望神都城景。
倏地,街道上一抹紅色映入眼簾,然后他便想到了當(dāng)年在劍南城頭上的那一幕。
回憶便隨之……涌上心頭……
當(dāng)年劍南事了,他便去了山南道,可還沒等他做什么,女帝一紙詔令,便將他傳回神都。
從哪以后,他便再沒出過神都城半步。
這六年里,數(shù)次恩科,都由他主持。在朝中威信,更是與日俱增。到了前年,便在所謂‘伍黨’的呼吁下,入了閣。
說起來,他現(xiàn)在也是國朝宰輔之一。
“想什么呢?”越發(fā)豐韻的上官楠兒邁步走來,嘆息道“最近宮里傳來消息,陛下用藥更甚了,甚至有傳言說,陛下每日渾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還有,太子殿下最近越發(fā)凌厲,與狄閣老狠狠整治了一下北地官吏,在民間聲望,快要壓過你了?!?
伍無郁依舊望著街面上那道紅衫人影,淡淡道“跟楊硯說一聲,可以動了。給底下人也打聲招呼,開始造勢,準(zhǔn)備換楊硯回京。要快。另外,想辦法把孟長青送到太子身邊。”
聞此,上官楠兒想了想,抿唇道“早就勸你放孟長青去示好與太子,一直拖到現(xiàn)在,會不會晚了些?對了,張閣老有請柬與你,去不去?”
“去?!?
伍無郁收回視線,摩挲著手上的一張紙條,“自我從劍南歸來后,張閣老便一直稱病,六年不上朝。這位首輔,是對我心懷愧疚啊。這次邀我,想必就是為了這事,替我牽橋搭線,換主子啊……”
上官楠兒看著他手上,展荊傳來的紙條,咬牙道“我怕……他不是幫你,而是……要不進宮面圣吧……”
將紙條碾碎,伍無郁搖搖頭,“陛下如何,你不知嗎?老了……是該換個主子了。”
“萬一你此去,不是為了拉攏,而是……”楠兒苦笑道“那該如何是好?”
“所以,得做兩手準(zhǔn)備?!蔽闊o郁望著她,喑啞道“我得自己先選個主子。你去把孟長青叫上來,另外派城里不起眼的暗樁,給我將這封信,送到三皇子手里?!?
說完,他便拿出一封早已準(zhǔn)備好的信。
三皇子?
聽見這話,上官楠兒眼中并沒有吃驚,反而釋然,她接過信封,望著伍無郁好一會,才輕輕點頭離去。
帶她離開,伍無郁這才坐下,盯著面前桌案上的紋理,眼神有些疲憊。
這六年勾心斗角,他著實心累了??傻搅爽F(xiàn)在,卻已經(jīng)沒有退路。
特別是近幾年,陛下發(fā)病,無力控制朝堂。
武氏的擁帝黨在武深思的帶領(lǐng)下,開始與太子跟狄懷恩的太子黨對峙。
他的伍黨,便是在這夾縫中,一點點壯大的。
他不是沒想過示好太子,但換來的,卻是無窮打壓。
這次,張閣老出面,他深知是為何。
張閣老想牽頭,緩解他與太子的恩怨,讓他參與到那件即將發(fā)生的事來,因此才有了那封請柬。
可太子與狄懷恩,會同意嗎?
他不想賭了,他打算選一條,安穩(wěn)的路。
就在他沉思時,屋門被緩緩?fù)崎_,抬頭看著孟長青六年不改的姿容,伍無郁淡淡一笑。
二人分坐,只聊了一刻鐘,然后孟長青便起身離去。
“不選女帝,不選太子,這次我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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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左驍衛(wèi)大營,展荊看著涌出大營的軍卒,不禁向身邊副將詢問道“他們這是作甚?”
副將是個略顯憨厚的漢子,只見他抓了抓發(fā)髻,遲疑道“聽說是入城換防的,將軍您不知道嗎?”
換防?
展荊心中一突,“叫黃巖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