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的冬天,湖面早就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近幾日的雪下得急,上面積雪深深,沒有人踩過,是一大塊白。
湖心亭與岸邊蔓延過去的棧道雕漆紛呈,卻也被雪掩埋,四處的花草樹木皆掛了厚厚的積雪,只剩路邊的燭燈還印著昏黃的光。
沈宴站在閣樓高層的窗邊看著遠處的燈火,極致安靜下仿佛能聽到殿內喧鬧的歌舞聲,寒氣襲來,她攏了攏身上的斗篷。
閣樓傳來腳步聲,她轉身看去,只見王煥之一身淡紫色衣袍從樓梯走上來,腰佩玉佩,玉容華資,臉上微醺,是喝了酒的。
平日他笑便是淡淡的,喝了酒倒是多了些媚色,手指指尖都有些泛紅。
“小星,你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要放進來?!?
小星得了沈宴的吩咐,笑著看了兩人一眼便轉身離去,在閣樓下守著。
沈宴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月白繡桂的三重衣袍,發髻高梳,額間抹開劉海,裝點一枚紅色梅花鈿,中間細碎金粉,燭光之下柔和的面容多了些華貴。
王煥之看著她,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了康和,那年宴席之上她也是這般奪人心神。
不同的是,康和眼中沒有她這般自在。
“你瘦了?!?
王煥之瞧著她有些尖的下巴不由嘆了口氣,上前將沈宴圈在自己的懷抱中,有些心疼說道。
闊別已久,聽到他的話,沈宴鼻子一酸,貪婪地靠在他懷中。
懷中是他慣有的杜若香味。
“我明明一天吃八碗飯的,怎么會瘦?!?
她可憐巴巴窩在他懷中,悶悶說著,王煥之無奈笑了笑,一拍她腦門,說:“看來你過得不錯?!?
“你在沙城可還順利?”
沈宴收起玩心,從他懷中出來,抬眼認真問。
“嗯,都好?!?
王煥之斂眸輕聲說。關于沙城巡防的事情他不想多說,這些朝局的陰暗不該被她知道。
從別苑開始,王煥之就給她看各地的邸報,沈宴對朝局的敏感皆由他一手教導。
他有意掩飾,沈宴自然知道,也便不再多問。
“那,鐘翠那些人,你可有查出什么線索?”
他搖了搖頭,眼神錯開看向窗外燈火,淡淡說:“鐘翠所知道的不多,她承認派人克扣了康和的一應物件,但并不承認自己下毒。”
沈宴還記得自己剛入宮時,清思殿破敗又寒酸,一點都不像是前朝嬌寵帝姬所住的地方。
鐘翠這克扣兩字說得輕巧,但落在康和帝姬身上便是漫長的不幸。
“你說過,她中的毒是一種需要長期服用才能毒發的慢毒,除了尚宮局的人,便只有身邊的侍女有機會?!?
沈宴思索說。
“對。”
每次說到康和帝姬的時候,王煥之都十分沉靜,對他而言,心愛之人的死去是無法忘記的疼痛。
“秦王殿下,加封在即,馬上就是駙馬擢選,我不想繼續在宮中待下去了,你可以幫我出宮嗎?”
沈宴深呼吸一口氣,直直說出自己今晚最重要的事。
康和帝姬是可憐,但現在婚事迫在眉睫,她犯不上犧牲自己。
她沒有那么高尚。
王煥之有些詫異,抬眼便看到她倔強的神情,精致的小臉上嘴角微微上揚,仿佛那個一開始滿身是刺的沈宴回來了,或是她從來沒有變,乖巧溫順只是她的偽裝。
“為什么?”
他淡淡問,問出口的瞬間他卻突然想通了一切。
“因為我不能代替康和帝姬去成婚,我不可能,更不愿意?;实坌枰牟皇俏遥堑奂У纳矸?,隨便換個人成婚也行,不是嗎?”
沈宴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