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心里頓時“咯噔”一聲暗呼不妙,鈴木美通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對逃兵的酷厲引起了這幫滿洲步兵旅軍官們的不滿。
如果放在平時,凡是露出這樣表情的中國人軍官,他都不需要找理由就可以將之斬于指揮刀下,但是現在,卻是萬萬不成。
本身麾下的一個滿編步兵旅團都被打成了重度殘疾,需要這幫膽小如鼠的中國人相助,如果把這幫中國人給逼反了,陣前來次倒戈,那樂子可就大了。
別說他只是個少將旅團長,恐怕就是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大將也承擔不了這個后果。
不是害怕這幾千中國兵就能對自己的大軍造成多大損失,如果放在平常,就算他麾下現在可用之軍也只和他們相當,但他手下還有戰車大隊的七輛坦克可用,一樣可以把這幫帝國陸軍訓練出來的滿洲步兵消滅在中國長城外的曠野中。
畢竟,一個是師傅,一個是徒弟。
可是,鈴木美通不能這么做,介于目前的國際形勢,帝國需要滿洲國這個招牌,東三省也太大了,帝國需要中國人來幫忙做事,他無法違背大本營制定的基本方針。
強忍著怒氣,將指揮刀重新插入刀鞘中,冷冰冰地丟下一句道“讓督戰隊停止射擊,李君,解除敗兵武裝,戰后送入礦場工作三年以贖他們的罪惡,不尊軍令者殺。”
說完,鈴木美通轉身就走,他實在不想在這個地方再待下去了,他甚至都能聽到從遠方中國陣地上傳來的笑聲。
李壽山當然是又驚又喜的答應了。
雖然去挖礦很慘,很有可能活不過三年,但至少不用現在就死不是?只要是腦袋沒完全被打壞的,應該都會丟下武器接受。
當然,更重要的是,鈴木美通沒有進一步追究的意思,也意味著他李壽山逃過一劫。
甚至,這連續兩次敗仗還是個好事,說不定,鈴木美通不會再讓他的奉天獨立旅參與接下來的攻防戰了。
打心眼里,李壽山就不想損耗自己的實力來打眼前的這場仗,眼前陣地上的中國守軍簡直就是塊鐵,誰撞上去都會撞出一臉血,誰頭鐵誰去。
再看看遠處的羅文峪關口,李壽山心里一陣哀嚎,那邊也同樣硬的不行,如果可以選擇,他都不想碰。哪怕他現在已經丟了好幾個步兵連在這片山坡上了,反正他是沒有替屬下們報仇雪恨的意思,立功升官的夢想也不去想了,他現在最大的夢想是,找個地方窩著順便捂上自己的小被幾,看鈴木美通和中國人鋼。
腦袋頂上的正在跳舞的小惡魔不斷泄露著李壽山內心深處的小陰暗,最好中國人能鋼到鈴木美通也鼻青臉腫是最好。
無能的人都這樣,不是希望自己能進步,而是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無能,這樣就大哥別說二哥了。
右翼陣地的偽軍被擊潰,另外兩處陣地前的偽軍也萎了,交替掩護著向下撤退,而山上的守軍秉持著不浪費子彈的原則,也沒有痛打落水狗,任其溜走了。
剛剛還打得熱火朝天的戰場,就這樣陷入了短暫的寧靜,但1連陣地那邊可還在忙碌著,他們是忙著打掃戰場。
大部分人主要搜尋戰利品,為了干死這些偽軍,1連不光是付出了慘重的傷亡,手榴彈更是幾乎消耗一空散布于陣地前的偽軍尸體暫且不去管他們,但戰壕里的偽軍卻不能不管。
死了的自然是連子彈帶手雷都被剝了精光然后將血里呼啦的尸體丟出去,而那些還有口氣的,則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只能送他們和他們已經提前上路的同伴們一起踐行“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諾言。
這個時候,如果還指望這幫失去了數十戰友的官兵們還心存憐憫之心,那可真是太高估人性了。
戰場,是最容易催生人內心最黑暗一角的催化劑。所謂的人性光輝恐怕大部分都會隨著轟然炸響的炮火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