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別院迅速恢復安寧,待最后一撥收拾打掃的人撤退完畢,一切便都歸于無有。
周浚陪著方映妍安靜地坐于屋內的婚床上,并不急于掀去喜帕。
浮生若夢,令人不禁想起兩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一夜,他奉命刺殺靖安王,悄悄潛入他們的婚房,看見的正是眼前這一幕。
他第一次看見她新娘的模樣,不覺怦然心動,然后果斷殺了那個男人。
那時,他不過是奉命辦事,誰能想,命運輪回,轉轉,當年被救的新娘如今竟成了自己的,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沒想到,他終究還是實現了景姨的愿望,但愿她九泉之下能夠安心。
二人靜坐了許久,忽然一聲嬌鶯婉轉“浚哥哥……”
周浚如夢初醒,原來這是自己的新婚夜,一聲“浚哥哥”將他帶了回來。
他想,從她第一次叫出這三個字時,自己就已被俘虜了,然后每次只要聽到這聲呼喚,都會義無反顧地為她做任何事,甚至去死。而且,時間越久越喜歡這個稱呼,仿佛只有聽到這三字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被需要。
“你怎么還不揭喜帕?”方映妍適時提醒,像是一種鼓勵。
周浚心念一動,自知不能再等,只好緩緩抬起手輕輕一揭,便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鳳冠霞帔,紅衣素手,粉面含春,丹唇貝齒,沒錯,確實是記憶中的模樣,一般無二。
他望著她癡癡發呆,有如夢中,而她也同樣心有戚戚。
她曾無數次設想過這一幕,替自己揭開喜帕的那個人似乎就在眼前,可是,不是了,他已經揭了別人的喜帕,再也沒有她的份。
她的心,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卻又及時收住,想起早已準備好的那句,鄭重說道“浚哥哥,謝謝你收留我!”
昨晚,她思考了一夜,這是她最想說的話,如果必須嫁給另外一個人,也許只有這一個人可以選,還好他沒放棄。
周浚嘴角微微牽起,柔聲道“不,是你收留了我才對。”
她淺淺一笑,露出純美的模樣,將臉輕輕靠在他肩頭,從現在開始,這一世別無所求,只求能做好他的妻。
他感到無比滿足,緊緊握住她的手,以示心意。
二人依偎半天,眼看暮色將臨,他想起她一整日沒吃東西,便問“你餓了嗎?”
她嬌羞搖頭,心想即使是吃貨也不能在這僅有的新婚夜掉鏈子。
周浚微微一笑,像是早已心領神會,自覺起身去找食物。
她也不去阻攔,只是靜靜做好一個美美的新娘。
片刻之后,他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男一女,二人手里各自捧著食盒。
“阿映,”周浚及時介紹道,“他們是徐老夫人派來的丫鬟和小廝。”
那兩個急忙放下手里的食盒跪地拜見夫人,自報姓名,女的叫彩云,男的叫安順,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著都還老實。
“起來吧,”方映妍微微看了一眼便道,“既然是老夫人派來的,想必都是精干人,以后這里的事你們自己看著做便是,不必來問我。”
兩人齊齊答是。
彩云見夫人正在擺弄頭飾,急忙上前幫忙將那沉重的鳳冠卸了下來,手腳麻利。
安順則負責整理方桌,擺放餐食。
方映妍卸了繁重的頭飾,便起身坐到桌前,與周浚一起用餐。兩位奴仆適時退了出去。
二人靜悄悄吃著飯,各自無言,雖是新婚之夜,彼此卻是愁容滿面,誰也高興不起來,很顯然婚禮并非終點,真正的一切尚未開始,安靜了這些時日,該來的終究要來。
末了,方映妍提議道“一會兒如果他來了,你記得躲起來。”
周浚立刻否決道“我為什么要躲?”
“因為你受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