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停車場,季博帶著她到了住院部大樓。是剛竣工的一棟大樓,陶然跟著一群照顧病人的家屬站在電梯前等電梯。
光亮的大理石地板被白色的光照得折射出亮光。
她就盯著那點亮光看,直到把自己的眼睛看出了一片烏黑。
病房門打開的時候,陶然匆匆往里望去,和顧淮云的視線毫無準備地交匯在一起。
彼時,男人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站在窗前,拿著手機講電話,轉過頭來,就看到她推門而入。
“我知道了,這個項目你按規劃書繼續跟進就好。嗯,有問題你直接找莫非。”
陶然往里走了一段距離后,男人便切斷了通話。
臉色不是很好,有點蒼白。頭發沒有梳成大背頭,而是軟軟地垂了下來,到了眉梢。
她的視線繼續往下,看到了他咽喉處貼著白色紗布。一根引流管從紗布里穿了出來。
那根引流管特別刺她的眼睛。她知道引流管的一端是連接到他的傷口里去的。
但她看不得這樣的顧淮云。
她只能看完整無缺、無病無災的顧淮云,看那個高冷俊朗、又無所不能的顧淮云。
這樣帶著病態的顧淮云,她統統看不得。
心都要疼裂了。
“怎么,傻了?過來。”男人朝她打開一只手掌,招呼她到他身邊去。
活到現在,她為很多人心疼過。
她媽捻著一串佛珠,孤零零地立在龍門寺的老銀杏樹下時,她感到過心疼。
江翹翹流掉孩子,從醫院出來,一邊流淚一邊看著何輝瘋了一般哭嚎時,她也會為她心疼。
顧世銘的唇角邊勾著混不吝的譏笑,說道,“活著呢,死不了。”一想起這個畫面,她就想對顧世銘好一點,以彌補別人對他的虧欠。
但這些心情在看到穿著病號服、插著引流管的顧淮云時都太過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的話,那一刻,她都想用自己的命去換一個健健康康的顧淮云。
“跟你說了,沒事的,別哭了。”最后是男人走到她的身邊,用手指勾去她眼底的淚水。
他的手指涼涼的,陶然不喜歡他指尖的溫度。因為平常,他的手都帶著很高的溫度。
“這里疼不疼?”陶然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那塊貼在他脖子處的白色紗布。
“還好,小手術而已。”
“我聽季博說化驗出來是惡性腫瘤對不對?”問完,又有新的眼淚涌了出來。
這種東西,一聽就覺得可怕,更何況是長在他的身上。
男人神色淡然,“嗯。”
“怎么辦?”她的恐懼更為具體了,從一重重摸不著的煙霧變成了一座座高聳入云的山峰,壓在了他三十歲的人生路上,“以后是不是還要化療?”
“這么怕我有事?”
見他還有心情拿她尋開心,陶然急得又要掉眼淚,“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啊。這個是癌癥,是……”
是治不好的病,是會死的。
男人單手抱住她,“傻瓜,不需要化療,以后定期來復查就行了。”
“你不要有事……我還沒跟你生孩子,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不能沒有你……”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深愛著這個男人,離不開他。但從來就沒有這么害怕過,害怕會有一天失去他。
男人嘴角掛著笑,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有沒有想我?嗯?”
要說他一點恐懼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他也怕死,也惜命。因為他知道,她沒他不行。
很久以前,得知她媽連見都不肯見他時,當時他就覺得他是這個世上多余的一個人。
回到顧家,顧城峻對他不冷不熱,不管他表現怎么優秀,就是得不到他的一點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