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劉偉鑫對孟婷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
比如,她奶奶從她初三開始,堅決只給她留最丑的發(fā)型;
比如,她仗著小聰明,練習(xí)冊底下放得可能是某作家最新后記;
比如,她一吃“人工辣”就跑肚拉稀,仍舊對各種路邊攤無辣不歡;
還比如,她剛搬來時,身材輕巧,眼露星芒,街坊四鄰人人看了,提神提氣。
只不過,當(dāng)時的他是先窒息了一下,在心中狂呼了一陣120,才提起一口氣。
他終于知道,傳說中心動的感覺是有可能要人老命的。
而老命保了下來,他繼續(xù)不時地心動。
所謂世人難破色相,看不破,放不下,就被美色牽著走。
他亦是如此。
那時他正上高中,一個正奮斗在高考路上的憨憨青蔥少年,曾經(jīng)以為那些隔著屏幕隔著紙才能見到的顏值,都是化妝品和整形手術(shù)包裝出來的,當(dāng)看到真正的天生麗質(zhì),從此為她那張臉著迷。
可惜好景不長,天生麗質(zhì)經(jīng)過她奶和她媽的摧花辣手,活脫脫的美人坯子成了土肥圓,還是大個兒的那種。
但世界上有些物種很軸(固執(zhí)),他不一定馬上跟著外部的變化而變化,反而守著曾經(jīng)改變自己的某些外部物質(zhì),一條道跑到黑。
有時候人們把這種行為稱之為——長情。
所以縱使土肥圓期間的孟婷不是讓他荷爾蒙飆升的鄰家小妹,在他心里,依舊沒人能取代她。
他清楚得很,她要不是變成現(xiàn)在這樣兒,憑他一個放在人群里就泯然眾人的普通人,有什么資本覬覦那樣一個藏著無限可能的女孩子?
看著孟婷那身足以讓男生退步一百舍的橫肉,他心中暗笑幸虧趙阿姨把這她喂得膘肥體壯。
否則,那群被高中姆媽們瘋狂投喂導(dǎo)致營養(yǎng)跑偏,反而智商短路、荷爾蒙繁盛的熊孩崽子們看見她整容范本一樣的臉,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樣一來,明年胖丫一上大學(xué),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坦白自己的想法。
如此慶幸著,夕陽的余暉在偉鑫臉上涂上幸福的金邊。
不遠處,少男少女們甩干腳丫上飄著腥味兒的水珠,浩浩蕩蕩一起離開,稀稀拉拉各找各媽。
偉鑫沒敢利用這場偶遇主動請纓,送孟婷回家,他知道丫頭脾氣大,要是在同學(xué)面前被說閑話,她可能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都不待見他。
偉鑫一聲嘆息,蹲在岸邊,把擱淺在岸邊的小魚撿起來,輕輕地放回到水中,看見小魚躬身打挺一躍,濺起的水花撲到他臉上,他覺得自己也算是做了功德一件。
就這樣沿著岸邊慢慢走,慢慢放,不知不覺,黑夜的大網(wǎng)拉開,他的腳底感到微微酸脹。
偉鑫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竟走到了一處無人之境。
忽然,他發(fā)現(xiàn),樹林和江水之間,承載他的沙土之上,只有他一個直立行走的生物。
頃刻間,恐懼讓平時并不稀奇的畫面變得驚悚,無聲的藤蔓好似要伸出手來將他捆綁,涌動的江水更像是隱藏著要隨時鋪卷上岸將他一口吞下去的欲望。
盡管樹林還是無聲,江水還像剛才一樣重復(fù)著沒有新意的涌動,偉鑫卻立時掉頭回走,好像不馬上離開這里,隨時都可能被江流拖下去。
他一路狂奔到人工景區(qū),才兩手伏在膝上,在自己的喘息聲中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并非自己嚇唬自己,即使到了人工景區(qū),作為土生土長的松江“水娃”,他總覺得今晚的潮水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岸邊霓虹和星輝掩映的江面,本應(yīng)隨夜沉寂蓄發(fā)明朝的能量,卻熱情未盡,始終努力地翻涌。
偉鑫提了一下勒得他難受的雙肩包,順著臺階兒大步跨上江邊的觀光大道。
此刻,遠離江水,他的心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