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后世的南京。
大明王朝原本的京城。
席應真老道甩著胡子侃侃而談,若不是相貌實在太寒酸,哪怕稍微周正點,都有些羽扇綸巾的味道。
“當今天下,劉福通起于穎州,大敗也先帖木兒三十萬大軍于汝南,繳獲糧草軍械數以億萬記。擁兵二十萬,橫掃河南,此朝廷第一心腹大患也。
徐壽輝,彭和尚攻羅田,占浠水,并建國稱帝,此朝廷第二心腹大患也。
芝麻李,趙均用占徐州及周邊各縣,開倉放糧,聚黃河河工十數萬,此朝廷第三心腹大患也。”
“如此說來,咱濠州在朝廷眼里還不大排得上號!”朱五笑道,“不過也算是好事,至少不會惹得蒙古皇帝非要先滅了咱們,出頭的櫞子先爛么!”
“將軍所言極是!”席應真點頭道,“如今濠州對朝廷而言,不過癬疥之疾。只需抗住朝廷的偏師,占一隅之地有數年喘息之間,便可秣兵歷馬,蓄勢待發!”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道衍和尚忽然說道,“師傅,若是朝廷視濠州為心腹大患的時候,該如何應對呢?”
“恐怕那時朝廷已經有心無力!”席應真笑道,“前朝造反,是先一地反隨后天下反,如今大元則是直接天下處處反。官府殺不過來的,越殺反的越厲害!”
朱五嘆氣說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他無心之言,卻正好印證了這個時代,或者說印證了整個華夏史上,為何總有百姓前仆后繼的反抗。
席應真面帶戚容,“哪朝哪代都有民變,不足為奇。但不管哪個朝代,皇帝大臣都會剿扶并用,盡量保全百姓少受戰火波及。可唯獨本朝不同,本朝一地反殺一地,一城反屠一城,本來不想反的,也逼著反了!
況且蒙元暴政,皇帝失德視我等南人如螻蟻牛羊,又防備及深,哪怕做官都要低色目人一等。過去是民反,現在是士農工商一起反,即便大元兵鋒震鑠古今,失了民心它又能撐多久!”
道衍又說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恐怕到時候天下都打成一鍋粥,濠州軍又該何去何從?”
席應真笑而不語,看向朱五,
朱五笑道,“到那時,有兵有糧有地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將軍聰慧,一點就透!”席應真大笑道。
朱五有點小得意,盡管自己不通歷史,可畢竟是接受過現代教育,小聰明小眼光還是有的。
此時,席應真忽然收斂笑意,站起身,直勾勾的盯著朱五,“將軍欲天下乎?”
啥?
天下!
我欲天下!
開什么玩笑,兵不過千的指揮使,加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就大言不慚欲天下?天下是靠打的,可不是靠想的。
就聽席應真繼續說道,“將軍萬萬不可有妄自菲薄之心,老道游歷天下四十載,別的本事沒有,看人的本事一等一!
將軍不到弱冠之年,已獨領一軍,又是濠州總管義子,前程不可限量。況且是濠州本地人士,待官軍肆虐淮西之時,將軍登高一呼,可盡得濠州青壯鄉黨,收于麾下將帥一心,精兵可成。
另外,將軍可知,你最不凡之處?”
朱五懵著,“啥?”
“心有大善,博愛寬厚!”席應真正色道,“如今天下的軍頭都是草莽匹夫,粗鄙不堪。剛起兵時尚且稱得上是好漢,若為一方諸侯必原形畢露,魚肉百姓。哪怕是稱王稱帝,也不過是沐猴而冠。于黃巢朱溫等人,無異耳。
將軍說是乞丐出身,瞞得了別人瞞不過老道我。哪個乞丐出身的人能說出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哪個乞丐出身的人能訓練出如此齊整的士卒!哪個乞丐出身人能有將軍的遠見!老道觀察,將軍言談舉止,動靜之間皆有大家風范。有遠謀識進退,通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