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和死人打交道的仵作,在古代算是極不入流的下等行當,往往都是由賤民或奴隸擔任,因為被嫌棄陰氣重,想要娶妻生子都很難,自然也很少會有師承,或是書籍傳下,故而鐘子期這一身本事都是靠常年累月的實踐所積攢,也正因如此,才練就了這一雙火眼金睛,只是隨便看了兩眼,就敏銳地發現了問題。
宋良眉頭一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猛然握緊,眼瞳深處,寒芒隱現。
“哦?有什么不對呀,還請鐘主簿賜教?!?
鐘子期站起身來,沉聲道“不對有三!第一,若這二人是聯手犯案,敢問這丁忠為何單獨溺死?”
宋良聳聳肩。
“興許也是不愿給自家主子惹禍,所以跳河自殺了,也或許是喝多了酒,腳下一滑就摔進河里了,黑燈瞎火的,又沒人救他,也就溺死了,這都有可能嘛。”
古代有兩句話,一為“士為知己者死”,二為“士可殺,不可辱”,丁忠當然遠遠稱不上“士”,但自覺受辱后,一時激憤殺人,事后擔心牽連自家主子,故而自盡,情理上完全說得過去,鐘子期也不好反駁。
不過,這只是其一罷了。
鐘子期又道“好,燕王殿下,下官查驗了這周靜的尸體,他的確剛死不久,與這尚未風干的墨跡倒也能對上,可燕王殿下,您剛剛說他擔心牽連自己主子,故而羞愧自盡,那敢問,他為何不在犯案之后便自縊,為何偏偏要等到數個時辰后呢?若說是因此事案發,方才幡然醒悟,又為何不前來自首,替主人洗刷冤屈呢?這與情理不合!”
宋良的眼神愈加冰冷,語氣也愈加不耐煩。
“這你得去問他了?!?
看著宋良的無賴樣,鐘子期深吸一口氣后,終于拋出了最為重磅的證據。
“最后一點,您說他是自縊而亡,可他脖子上的勒痕不對!若是懸梁自盡,勒痕當朝上,可這勒痕卻是斜著的,這分明就是有人從背后勒死了他!”
此言一出,堂內頓時一片嘩然。
宋良瞇著眼,死死盯著這突然冒出來的“仵作”,一股無形的殺氣彌漫開來,可鐘子期何許人也,這么多年都這樣過來了,如今好友慘死,他為了真相,自然可以不惜一切,故而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
好半晌,宋良才幽幽地道“他怎么死的,本王不需要跟你解釋,總之,他就是兇手,他就是畏罪自殺,此事有遺書在此作證。如果這個故事你不滿意的話,那盡可下去問問,看看他到底怎么死的!”
話到最后,已是圖窮匕見,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鐘子期清楚,宋良這是想直接來一個死無對證,強行為宋歡洗脫罪名,無奈之下,只好看向謝玄,拱手道“大人明”
然而,還不等鐘子期說完請求,宋良便猛地轉過身去,一手負后,一手朝左伸出,攔在鐘子期面前,大聲嚷道“謝大人!本王還有人證,他們昨晚親眼所見,是周靜伙同這丁忠一起,合力殺死了俞瑞,現在大人便可傳喚人證,以證明本王所言非虛!”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謝玄。
所有人都明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雙方的手段和底牌都已經出盡,而這案子最終走向如何,謝玄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就算最終還得靠天子裁決,可天子既然派他來,自然也會著重聽取他的意見,所以他的態度如何,將直接決定宋歡能否洗清罪名。
謝玄不愧是謝玄,穩得住,當下竟還能保持面不改色,不咸不淡地道“那就將證人,還有證物,都一并帶上來吧。”
遺書經由何武的手,擺在了謝玄面前,而不多時,幾個花月樓的下人以及當晚的客人也都被帶了進來。
他們自然是被宋良威逼利誘而來,不過哪怕只有很短的時間,宋良依然將他們訓練得很好,雖不算滴水不漏,但錯漏之處,也都可以用其他理由搪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