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息之后,在獄卒有些莫名的目光之中,周木謹拿過了狀紙。
方才他僅僅只是看到最下方的名字罷了,還未曾仔細地看過其上所記錄的真正內容。
辛未年寅月,鶴安府人氏周木謹于深夜丑時在周府之中濫用私刑,杖斃其妻趙氏、其妾徐氏,并指使周府下人活埋兩個侍女周蘭、周香,共四條人命,經鶴安府府衙堂審,證據確鑿,茲此畫押認罪。
“周公子?”獄卒見周木謹拿著狀紙沉默半晌,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只要蘸紅畫押,這一壺桂花陳釀周公子便可隨意享用,如何?”
周木謹稍稍皺了皺眉頭。
自醒來之后,他的記憶卻似是完全的空白一般,此時僅僅只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罷了,至于其前日里是否真的殘害了四條人命,則并沒有人能告訴他。
“若我畫押,會如何?”
獄卒極力掩飾著眼底深處的一絲喜色,便似哄騙孩童那般循循善誘道“只要周公子畫押之后,便可以喝下這壺你朝思暮想的桂花陳釀!怎樣?”
顯然,這位周府大公子在獄卒眼中,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稍稍費些力氣便可以將其糊弄的蠢貨而已。
按照那位貴人所說,周木謹此人嗜酒成癡,一旦遇到自己喜愛的好酒,便如同失去理智一般,什么也顧不上了。
周木謹嗅著那濃郁的桂花酒香,目光漸漸不受控制地有些泛紅,伸出右手,顫顫巍巍地蘸了一抹紅泥,印在了狀紙之上。
“終于到手了!”獄卒一把搶過畫押狀紙,如獲至寶地藏進了懷里,斜瞥了一眼周木謹,鼻孔之中發(fā)出了一聲冷哼,“若不是鶴安府府衙規(guī)制森嚴,不能私下里對你用刑……哼!只是可惜了這壺桂花陳釀!”
此言落罷,其便極為不耐地走出了牢房,甚至連牢門都未鎖,便徑直離開了此處。
只余下了一小壺散發(fā)著濃郁香味的桂花陳釀。
周木謹拿起精致的酒壺,嘴唇微微翕動,心神深處竟是對其散發(fā)出極為熾烈的渴望,不受控制地直接仰頭將其送入口中,一飲而盡。
一道驚鴻雷光自腦海之內閃過!
我做了什么!
將其喝下之后,周木謹?shù)哪抗舛溉磺迕髌饋恚筛蚀嫉木扑缇鸵呀涰樦韲盗魈识拢纹湓僭趺锤蓢I欲要將其吐出,也只是無濟于事罷了。
身體的酸痛無力之感愈加劇烈起來,周木謹極力想要保持著一絲清明,卻驀地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半睡半醒之間,模糊的對話之聲隱約傳入了耳畔。
“那壺桂花陳釀之內添了如此多的鶴頂紅,這廝竟然未死?”
“無礙,反正其前番已經蘸紅畫押,再過兩日便要開刀問斬,沒被毒死便算他命大,再讓他多活兩日罷。”
困倦之感再次襲來,周木謹?shù)膬刃闹薪乖隉o比,卻連眼睛都無力睜開,只得在意識的苦苦掙扎之中再次昏睡了過去。
咣當。
咣當。
忽然被劇烈的顛簸和震顫所驚醒。
周木謹?shù)囊庾R逐漸清醒了過來,刺目的陽光直射而下,使其不由得微微瞇起了眼睛,勉力看清了四面八方群情激憤的百姓。
泛黃的爛菜葉和發(fā)臭的破雞蛋被劈頭蓋臉的丟進囚車,周木謹伸出帶著沉重鎖鏈的手遮在面前,低垂著目光看著囚車下方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之上滾動的木質車輪,心神之中便似一團亂麻一般,深深地無力之感彌漫了全身。
刑場。
狠狠一腳踹在了周木謹背上,將其踹了一個趔趄,劊子手趙虎持著锃亮的斬首大刀,恨聲道“惡貫滿盈的畜牲!我妹妹一個如花似玉的人兒嫁到你家,竟然被你狠下心來生生打死!老天有眼,你也有今天!”
四周密密麻麻的百姓轟然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