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練臣站在衛城的城墻上,望著州衙方向的滾滾濃煙,嘆了口氣。整齊的呼喊聲正從遠處的州衙逐漸傳來,越來越近,劉練臣甚至隱約能看到幾個正向衛城迫近的亂民。
悔恨和不甘從心底泛起,劉練臣扶著垛墻的手稍微用力。砰的一聲,一塊墻磚從墻體上脫落,朝城下滾了下去。
因為牟平城有著高大堅固的城墻,所以這建在城內以屏護衛所的衛城長年來一直不太受人重視,多年失修讓墻體已經脆弱不堪。劉練臣驚訝地看著那塊掉在地面碎成兩半的墻磚,心里知道這衛城已經沒有任何守御的可能。
“指揮使,要不降了吧,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我們先保住性命,日后反正也未嘗不可。”唐繼盛捂著手上的傷口,緩緩走到劉練臣身后。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劉練臣的聲音微微顫抖,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城池在一夜間就被攻破的事實。
“指揮使,亂民正向衛城鋪天蓋地地涌過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啊!”唐繼盛的聲音滿是焦急。
“繼盛,你怎知降了就能活命。”劉練臣轉頭看向唐繼盛,“你要知道,古往今來被殺的降將可是不計其數,他們還是些亂民,不講道理的。”
唐繼盛一怔,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劉練臣說的沒錯。
“衛城中還有多少人。”劉練臣問道,片刻間他又變回了那個威嚴的指揮使。
“方才卑職粗略的數了一數,還不到六百。”唐繼盛感受到劉練臣氣場的變化,趕緊低頭抱拳。
“嗯。”劉練臣點了點頭,“你辛苦了。”
“指揮使您……”唐繼盛抬頭望向劉練臣,眼神有些復雜。他不知道這一向對他吆五喝六的指揮使今天說話怎么變得客氣了起來。
劉練臣環視四周,看著那些渾身是傷,正在低聲悲鳴的六百殘兵,眼睛里滿是不忍。激戰一夜,不堅定的官兵都已經逃散或者投降了,眼下躲在這衛城里的兵都是多年間陪著劉練臣討海寇滅山賊的親信部隊。見到這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士兵遍體鱗傷,縱使劉練臣貪婪成性,也不由得難過起來。
“難為你們陪我這么個沒本事的家伙這么久了。”劉練臣解開衣帶,脫下華麗的官袍,露出下面的白衣來。
“您這是?”唐繼盛不明就里,但還是彎腰從劉練臣手中接過了官袍。
“別跟著我,一直都是你們保護我,現在換我保護你們。”劉練臣也向一臉茫然的唐繼盛解釋什么,只是轉身走下城墻,緩緩向衛城的大門走去。
“指揮使,讓在下陪您去吧!”唐繼盛小跑幾步,撲倒在劉練臣面前。雖然平日里常被劉練臣責罵,但唐繼盛永遠記得是劉練臣把他從一介小卒提拔到千戶的位置。
“算了吧,我又不是去死,處理得好的話,我會活著回來的。”劉練臣把唐繼盛扶了起來,又接著向前走去。
“大人……”唐繼盛起身,呆呆地看著劉練臣離去的背影。
“劉練臣!守城不力,你現在還要降賊不成!”一旁突然響起了一聲暴喝,打斷了這寧海衛為難得的溫馨畫面。
唐繼盛和劉練臣同時扭頭看去,卻是饒登在一班仆役的簇擁下正向這邊走來。城破之時他也隨敗兵涌進了衛城,一晚都一直躲在人群中不吭聲,此刻卻突然站了出來。
“劉練臣你貪污受賄,平日里對軍士操練不勤,縱容部下吃空額喝兵血,這是導致今日之事發生的根源!”饒登越走越近,指著劉練臣的鼻子罵得吐沫橫飛。
劉練臣看著眼前頭發散亂,言語瘋癲的中年男人,忽然覺得有些陌生。此刻的饒登和那平日里儒風盈身的饒知州簡直就是兩個人。
“劉練臣,我愧對朝廷,愧對百姓,愧對……”饒登還要再罵,一只帶著勁風的拳頭卻一下砸到了他的臉頰上,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