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一攜家眷回京后,先是暫居崇文館。當今圣上五日三次接見,圣眷隆重。太上皇和皇太后也在內北苑居所處設宴,款待楊慎一一家,君臣相得。
第六日,宮里傳下中旨,將一處犯事沒官的伯爵府邸賜予楊慎一合家居住。第七日,中旨下,復楊慎一從四品奉朝大夫,授國子監祭酒一職。內閣只是商議了半日,便以“三省同奉圣旨”名義正式行制,明發天下。
楊慎一當年時為正五品的中書主事,被貶為從八品悰州參軍錄事,交遼陽地方看管,過去十年了,起復回京,擢升一階也不為過。再說了,太上皇都沒說什么,自己何必來當這個惡人?
原順安伯府,現國子監祭酒楊府深處的書房,坐著三人,正中是楊慎一,左手邊是歐陽毅,右手邊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相貌俊美超群,身形瘦高清越,眼角間總是浮現著兩三分傲氣。他名作呂知淳,字齊賢,閩海行省建寧州人士,楊慎一同科探花,現任通政司副使。
“此次誠中回京運作,有驚無險,還算是順利?!眳沃拘Σ[瞇地說道。
“誠中回京,是一個好的開端。圣上勵精圖治,斥妄顯正就在當下。有了誠中,我等必定能夠匡扶朝政,輔佐圣明天子,興利除弊,造就大同之世。”歐陽毅慷慨激昂地說道。
“是啊,大同之世?!睏钌饕秽卣f道,隨即微瞇著眼睛說道,“前幾日圣上召見,話里的意思,他對現下的內閣有幾分不滿。前幾年,河西關中大旱、河南行省水災,內閣尸位素餐、碌碌無為,差點釀成大禍。今上甚至說出了雞棲鳳巢之語,不滿之心可見一斑?!?
“內閣原本還有一位韓相爺,可惜一場假進士案連累他請辭回鄉。現在政事堂和內閣的相爺閣老們,左一個點頭相爺,右一個紙糊閣老,再配上幾位泥塑尚書,配齊了六位‘萬歲相公’,整整齊齊的‘知道內閣’。”
聽了呂知淳的笑話,歐陽毅搖頭嘆息,楊慎一卻是仰首大笑。他當然清楚這里面的意思。“知道內閣”指的是現在的政事堂內閣除了會批一個“知道了”,絕不多事。“萬歲相公”說得這些相爺閣老們除了行禮喊萬歲個個爭先之外,其余的事都縮在后面。
“好在太上皇和皇太后已經移宮,朝政大局已定,現在誠中也回朝了,用不了多久,就是眾正盈朝,政通治清了。”
看到歐陽毅一臉的神往,楊慎一和呂知淳都沒有作聲,靜寂了一會,呂知淳突然開口道“杜云霖要回京了,你們知道嗎?”
“春震也要回京了?”楊慎一有些詫異地說道。
“是的,我聽說圣上中旨已經下到內閣,擬擢為尚書省中丞,判度支司。”
“春震有通計天下經費之才,官用足而民不困之能,舉他判度支司,圣上也算是人盡其才?!?
“誠中,春震之才,滿朝皆知,只是他一直碾轉地方,魏相幾次舉薦,都不得入中樞,就是因為他曾經與平章國事盧相有隙?!?
“盧老匹夫,”楊慎一的眼睛里透出寒光。
歐陽毅和呂知淳對視一眼,沒有搭話,兩人都知道楊慎一與盧文韜的恩怨,估計這輩子是解不開了。
“盧相已經三次上表乞骸骨,圣上不允,最后一次卻是叫上書房轉到內北苑。等了好幾日,太上皇才傳下恩旨,賜盧相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杖一根,伽楠念珠一串,賜盧府誥命‘富貴長春’宮緞四匹,‘福壽綿長’宮綢四匹,以及‘吉祥如意’筆錠紫金錁十錠,‘吉慶有余’銀錁十錠?!?
聽完呂知淳的話,歐陽毅不由眉頭一皺,“這賞賜有些逾制了,盧公身為首輔相公,卻也不過正二品。這些賞賜都是給公侯以及三公三孤的規格啊。哦,”他一下子明了過來,“既然如此,盧公去相告老已成定局。太上皇還是念恤老臣,想讓盧公榮尊善終?!?
“呵呵,盧相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