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報信的是奉化縣塔山鎮(zhèn)的兩名鄉(xiāng)民。

據(jù)他們說，前日夜里有一大股海賊翻過天門山，從臺州那邊而來，直奔鄞縣這邊。他們其中一年長者原是定海軍軍士，前兩年因為牽掛家中年邁父母，便退了伍回到鄉(xiāng)里。而今看到這情況，知道情形不妙，海賊明擺著奔定海軍駐所而去的，于是就叫妻弟一同，抄了小路，一路狂奔，進了鄞縣，直奔來原定海軍指揮使司，現(xiàn)水師都司衙門報信。

“拿輿圖來！”何芝貴聽完報告后，連忙叫道。

他在兩浙輿圖上來回看了一遍，加上此前的種種訊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海賊在臺州上岸，陷了幾處地方，擺出一副圍攻臺州州府的姿態(tài)，實際上抄陸路，穿寧海縣，翻過楓樹嶺、天門山，直接鉆到明州的側(cè)翼，兵鋒直指鄞縣。這些賊子不做海賊，還做山賊了！

“直娘賊！這些個驢日的王八蛋！一路上各關(guān)隘、巡檢所和駐營的陸師兵丁都是死人嗎？還有沿路寧海縣、奉化縣，這些地方的官吏都是瞎子嗎？數(shù)千海賊過境，居然沒有一人來示警！還是要靠兩位義勇鄉(xiāng)民來報信！真是可惱！”

何芝貴破口大罵道。

他知道這些家伙的心思。看到大股海賊，肯定是嚇得半死，只敢塞閉城門，瑟瑟發(fā)抖。等到海賊離去，拜謝滿天神佛都來不及，怎么會記得派人來報信。在這些地方文武官吏心中，只要海賊出了本境，那就天下太平，至于去哪里禍害，管他的個屁事。死道友不死貧道。

何芝貴知道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現(xiàn)在需要判明這些海賊是要奔襲哪里，為的什么？剛才兩位鄉(xiāng)民說有海賊四五千，雖然可能有夸張之說，但何芝貴還真的只能按這個算。

攻陷鄞縣？何芝貴搖搖頭。就算海賊有四五千之眾，要想攻陷鄞縣，那就有些癡心妄想。鄞縣是明州州府，從前唐年間就是要縣，墻高城固，有州軍兩千，更有眾多百姓，富商如云。遇到海賊攻城，強征青壯，加上富商家里的健仆隨從，能湊個五六千之眾。

四五千海賊遠途奔襲，肯定是沒有什么攻城器械。原本還可以靠偷襲，現(xiàn)在鄞縣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閉城固守，海賊自然占不得便宜。且鄞縣是腹里要地，這里遇襲，短則五六日，長則十余日，各處的援軍會流水一般圍涌過來，海賊絕不敢久戰(zhàn)。

海賊從臺州奔襲鄞縣，經(jīng)過這么多地方，難免不會走漏風(fēng)聲。奔襲數(shù)百里，指望沒有一人知悉報信，任誰也不敢這般自大。所以何芝貴斷定，鄞縣應(yīng)該還只是他們的虛晃一槍，就跟臺州州府臨海縣一樣。

他們想打哪里的主意呢？何芝貴在輿圖的鄞縣周圍找了一圈，手指頭重重地點在了鄞縣城外東南不到五里的東里鎮(zhèn)。這里是鄞江與慈溪交界之處，是明州海港與運河互相轉(zhuǎn)運的要害之處，也是提舉兩浙市舶使司所在。兩浙要說哪里的銀子比藩庫多，只有這里的稅庫了。

“好毒的計謀啊！”何芝貴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道，隨即傳令道“速速派人傳令給明州州衙、鄞縣縣衙，守備府和縣尉，告訴他們有海賊襲擾，叫他們緊閉四門，整頓兵甲，征發(fā)青壯，備好糧草軍械。再點齊本官親衛(wèi)隊，”說到這里，何芝貴頓了一下，語氣緩慢地說道“都司衙門里，但凡能拿得起刀，拉得動弓的，都給我點上，配上兵甲。”

“遵命！”

“等會，”何芝貴叫住了轉(zhuǎn)身要走的軍官，“記得把大家伙的姓名籍貫都抄上，一個都不要漏，待會送到州守備那里去。”

軍官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微紅著眼睛，低首嘶啞著聲音道“屬下明白。”

何芝貴披甲齊整，走出都司衙門時，明州知州賈思源和州守備安廉海聯(lián)袂而來。

“見過都司軍門大人。”

“明府和兵使都來了。”

“都司大人，消息可確定？”賈思源迫不及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