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看到甕城樓上站著五個軍官,其中四個都不認識。
這居庸關駐軍屬于京營外班。京營也分內外兩班,內班就駐扎在京城腳下,軍官以紈绔子弟為主,人數有六萬左右;外班負責鎮守京畿各關隘,屬于干實事的苦哈哈,人數有三萬左右。正統帝御駕親征,從征的肯定屬于機動部隊的內班,外班該干嘛還繼續干嘛。
跟忠順王往來都是內班的權貴世家子弟,外班的軍官要不是武舉出身,要不是從地方調上來的,要湊到王爺跟前賣好還很難辦到。但忠順王卻看到第五個有點眼熟。
他腦子轉了一圈,想起來了,這家伙好像姓孟,又或許是潘,跟著石光珠、衛若蘭等人跟自己喝過兩次酒,說是京營的軍官。對了,記得聽衛若蘭說起過,這家伙是陳妃姨表兄弟,某軍將世家的子弟。
想到這里,忠順王似乎明白了,自己算計別人,別人也在算計著自己。兵將!忠順王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相爭的幾方,似乎都沒有強有力的兵馬支持。本朝沿襲前周規矩,軍方自成一派,宗室、勛爵、文官一直都很難把手插到軍方中去,沒有樞密院和中軍都督府的配合和背書,內閣也調不動成編制的兵馬。
真是,這還爭個毛啊,怕是給他人做了嫁衣。忠順王猛然間想到了自己一直忽視的關鍵性問題。相爭幾方根本沒有想過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居然把正統帝給弄死了。忠廉、北靖、東平三王的最終目的,忠順王還是很清楚的。無非以皇太后和皇貴妃、皇四子為籌碼,進可以有擁戴之功,就算這個概率比較小,但獲利大,可以搏一搏;退可以大勢已去,轉身把籌碼賣個好價錢。
可是正統帝卻死了!這就等于什么都沒談好就掀桌子了,那還怎么往下玩?本來在桌面上的幾個,千方百計不讓軍將世家入局,就是怕這一方的實力太過強勁,大小通吃。現在好了,桌子都被掀了,牌局就得重新來過,軍將世家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下場了。
忠順王得知正統帝這個皇侄死訊,也是嚇了一跳。不是說好帶到伏擊圈,然后內應外合,活捉了他,然后大軍直驅京師,逼迫他和內閣宣布退位,奉“弘同”為正朔嗎?老四那邊是怎么辦事的?
現在看來,不止是桌面上這幾方人,桌底下也是暗潮洶涌啊。
識時務者為俊杰,忠順王馬上直起身來,揚著手道“諸位,我們萬事好商議。”
“放箭!”
回答忠順王的只有冷冷的喝令聲。站滿甕城城墻的弓箭手聞令松弦,箭矢如雨,向成了甕中之鱉的忠順王一行人飛了過來。
“怎么連價錢都沒得談了?”忠順王驚慌失措地躲閃著,心里卻是叫著苦。突然腦海里閃過一道靈光,人家一手的好牌,干嘛要跟你談條件?完了,看來事情發展到而今這個地步,軍將世家那邊沒有少推波助瀾。
這些王八蛋,居然玩起兵法來了!不是說武夫都是大老粗嗎?怎么比那些名士讀書人還要陰險歹毒,肯定是劉老四,肯定是這家伙幫軍將世家出謀劃策,把風氣給帶壞了。我早就說過,劉老四考狀元絕對是沒有安好心,他根子在軍將世家,怎么可能屁股坐歪呢?寫了幾首破詩詞,你們就說他是文曲星下凡,捧到天上去了。
“王爺小心!”一個忠心的護衛用后背擋住了十幾枝箭矢,嘴里吐著血說道。
忠順王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子一鉆,又躲到另外一位護衛身后去了。護衛在不停地中箭摔倒在地上,不少坐騎也滿身都是箭,悲嘶一聲躺倒在地上,忠順王在其后東躲西藏的,靈活的像一只地撥鼠。
甕城的城門被打開,一隊隊長槍手在盾牌手的掩護下,緩緩走了出來。一路走過來,見到的人和馬,不管死活都要戳上幾槍。
忠順王一邊撐著護衛的尸身做掩護的盾牌,一邊探出頭去觀看,不小心胳膊中了一箭,手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