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倉皇逃出,半路被聽聞消息匆匆趕來的墨山帶到了岐陵山,脫下公子袍,換上女兒裳,綰起青絲,著了粉黛,更了名氏。她問了許多年的“為何要講我養(yǎng)做男兒”再也無人回答。
六年前的種種,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謝江齊,只是自己在夢里的名字。
可是林月汐又清楚地知道,那根本不是夢,那是命,是自己十二年的命。
來到岐陵山已經(jīng)六年了,墨山幫她在后山叢林之中為謝家建了墓碑,一座空墓,碑無一字。每年仲秋她都會去無字碑祭拜,一待就是一整天。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每次都是夜深人靜時狼狽不堪地被墨瀟背回來,唯獨今年沒有去,卻比去碑前更讓人傷痛。
每個八月十六,都是這樣,在噩夢里醒來。
墨瀟是墨山的兒子,在墨山的六個弟子中排老三,因此,除了比他年紀(jì)稍長的梁塵都稱呼他為“三哥”,卻獨獨林月汐不同,雖然他比林月汐稍長幾歲,但從她剛來岐陵山那日起,從未叫過他“三哥”。
剛剛的夢,讓林月汐心神不定,呆呆地坐在床上。墨瀟給她披上外衣,扶她倚在床頭。
“沒事了,醒過來就好了。”墨瀟一邊安慰,一邊浸濕了毛巾遞給她。林月汐還未從噩夢里回過神來,眼前似乎還能看見謝江安流著血的雙眼,一個勁兒地打哆嗦,身上不住地冒著冷汗。
墨瀟坐在床邊,拿毛巾輕輕地擦了擦她額上的汗。林月汐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毛巾,捂在了自己的臉上。
“墨瀟,我是不是快把他們忘了,夢里,我都看不太清他們的臉了,我都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昨天哭了許久,林月汐的嗓子有些沙啞。
墨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輕輕地把她臉上的毛巾取下來,扔回了水里,又坐回去,輕輕地笑著:“餓了嗎?”
林月汐悵然地?fù)u搖頭。
“昨日二哥做了桂花糕,給你留了幾塊,起來嘗嘗?”墨瀟輕聲道,抬手拭了拭她的額頭,稍稍展眉,“昨日燒了起來,嚇得我一夜都沒敢睡。”
林月汐微微抬頭看著眼圈泛青的墨瀟,滿臉的愧疚,墨瀟見她如此,卻輕輕笑著,道:“昨日喝了那么多,有沒有不舒服?二哥特意叫阿平給你熬了銀耳蓮子羹,真是偏心,二哥什么時候?qū)ξ覀冞@么好過。”說著撇撇嘴笑著。
“哦,對了,昨日六子特意囑咐我給你帶了一筐蜜桔。”墨瀟又道,“我們啊,誰也沒討一個吃,他就死死地守著那一筐蜜桔,寸步不離啊,眼珠子都不肯挪一下,非要等你回來再吃。”
聽完這話,林月汐終于笑了笑,道:“墨瀟,除了吃的,就沒有別的辦法哄我?”
“吃的就能哄好,沒必要想別的了。”墨瀟打趣道,說著,把林月汐的衣物遞到床前,“我走了。”
墨瀟剛開門,就撞進(jìn)一人來,正好裝進(jìn)墨瀟懷里,墨瀟連連后退兩步,那人也就到墨瀟腰間高,一邊叫喊著一邊護(hù)著手里的花,怒道:“三哥怎么不看人呢!我給月汐姐姐摘的花!都被你撞壞了!”
此人便是墨瀟所說的要給林月汐買一筐蜜桔的六子。
他是林月汐來岐陵山的路上在一處賣包子的小攤前遇見的,那時他也就六七歲的模樣,衣裳到處破破爛爛的,頭發(fā)也雜亂不堪,一個人可憐巴巴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看著剛出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她見他可憐,給他買了兩個包子。他沒敢碰她,只是甜甜地叫她姐姐。
墨山將他帶到桌上,給他添了碗熱湯,詢問他的身世。這才知道,這個孩子是個孤兒,從小跟著伯父伯母,一個月前伯父也過世了,伯母生性兇惡,將他趕了出來,他幾次偷偷跑回去,每每都被伯母拎著棍子趕出來,無處可去,只能在街上尋些吃食。
聽罷,林月汐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