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看著葉雨,冷冷說道:“你是不是真的已經決定在重陽節前離開了?”
葉雨說不出口,他避開將軍炯炯有神的怒視,緩緩點了點頭。
然后,他彎腰抱起小木,邁著步子走出了將軍府。
小木在葉雨的懷里,整個人都散發著酒氣,像從酒缸里剛撈出來一樣,她閉著眼睛癡癡問道:“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刀嗎?”
葉雨道:“可以。”
白凈,柔軟,小木那雙如剛剛熟透的春筍一般的手,撫摸在冰冷又堅硬的刀鞘上,這時她卻笑了,癡癡的笑。
葉雨道:“笑什么?”
小木癡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有時又不太一樣。哪里不一樣,我也不知道。”
葉雨也是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哪里變了,除了死在這刀下的冤魂和自己的手以外,從來沒人觸碰過這把刀,就連十年前的小木也沒碰過這把刀。
此刻葉雨還不知道這小小的變化:“你也有些不一樣了,你從不喝酒。”
小木道:“那是我欠將軍的。”
葉雨道:“以后不喝酒了,你不喝,我也不喝。”
小木道:“以后也別殺人了,你劈柴,放牧。”
葉雨道:“那你呢?”
“我可以織布,喂馬,也可以看著你劈柴,放牧。”小木又笑了:“如果你愿意,我們還可以找一個風水好一些的地方,挖個坑,把這刀埋了,因為我們再也不需要。”
葉雨沒有一絲猶豫,他似乎已經預見自己在一個夕陽西下的春天,在一片茫茫的草原上,挖一個坑,埋下這把刀,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等過幾天,自己就會在這茫茫草原里忘記埋刀之處。
這把刀本是他不可放棄的生命,是唯一陪著他能走下去的寄托,現在,他已不需要這種鋒芒。
葉雨道:“埋了后,找一把斧子,再找一根鞭子。”
小木紅暈的臉上泛起笑意,道:“再給我找幾枚繡花針。”
葉雨道:“閑暇時,你還可以背著藥箱去附近的村落行醫。”
小木拉住葉雨的手:“我要每天給你熬藥,你比以前咳的更厲害。”
葉雨道:“我已經越來越習慣了。”
小木道:“不,你要擺脫這習慣,你應該活下去,活到滿頭白發,活到滿臉的皺紋,活到一百歲。”
小木今夜的夢是白色的,她跪在將軍腳下,不停磕頭,不停贖罪,她不敢抬頭去看將軍的臉,漫天飄著梅花,一顆顆梅樹在四周生長,很快又一顆顆枯萎。
葉雨醒來時,看見的是小木遞來的一段梅枝:“每年我都會給將軍送一段梅枝,今年也不應該例外。”
葉雨揉著睡眼迷蒙的眼睛,道:“為什么這么著急送?”
“因為我們要快些離開這里。”小木道:“我們什么時候動身?”
葉雨道:“越快越好,你收拾好行李,我們可以隨時走。”
小木笑道:“我已經把行李收好了。”
葉雨愕然,望了望四周,道:“我怎么沒看出來?”
小木指了指桌上的一個藥箱和一個包袱,那就是她的行李。
葉雨道:“就這么一點?這里的東西你不要了?”
小木搖了搖頭,道:“都不要了,我只想快點離開,趁你現在還沒改變主意。”
葉雨道:“好,那我們現在就走。”
小木道:“離開前,要先把這段梅枝交給將軍。”
葉雨拉起小木的手,道:“好,我們這就去,這就去跟他辭行,這次他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留下。”
小木輕輕推開葉雨的手,柔聲道:“我虧欠將軍,我沒臉見他。”
葉雨道:“好,那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