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面前這位天子,韓爌還是了解一些的,看著不拘禮節,對于朝臣們也夠寬容,還經常會和身邊的人開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宋仁宗再世了呢。
但韓爌是歷經三朝的元老,對于皇帝這一生物可是了解的很,無論是腿疾不喜上朝的萬歷皇帝,還是懶政將朝事盡托于閹宦的天啟皇帝,所有的天子都一樣,觸了逆鱗都是要吃人的。
而且這位少年天子比之其兄祖更甚,登基才兩年不到的時間,七品以上的官員就不知殺了多少了,對這一點,韓爌知道的很清楚。
去歲在陜西督辦民變的時候,韓爌查處涉及貪墨賑災錢糧的官員過多,一時難以決斷,便上書請示,結果天子就回了一句話。
“沒有什么民憤是殺一貪官平息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再殺一個。”
于是陜西才有了人頭滾滾,一半官員被處決,剩下的一半也多被流放,當時在士林之中,韓爌也得了一個‘韓屠夫’的諢號。
不過韓爌對此卻并不在意,在陜西的那些日子,他看的非常清楚,賣兒賣女、易子相食的人倫慘劇上演了一幕幕,相比于士林中的非議,他覺得自己殺的還不夠多。
對于韓爌這個諢號,朱由檢也有耳聞,韓爌本來自己不在意,但朱由檢對此卻大發雷霆,然后在朝堂上直言不能讓正直的臣子流血流汗又流淚。
韓爌當時聽了這句四六不駢的圣訓,眼淚都掉下來了,雖然他不重名聲,但刻在骨子里的士大夫尊嚴,還是讓他有些委屈。
隨后,朱由檢便命司禮監編了一本陜西民變記,上面逐一記載了陜西布政使司各級官員貪墨賑災銀兩,逼死良善,引發民變的斑斑劣跡。
凡是被處死和被流放官員的犯罪事實皆被昭然,因其而亡的百姓和陜西發生的人間慘劇也被描述了出來。
很快這本陜西民變記便以邸報的形式發往大明的兩京十三省,除了發給各級官員,還要求在各府州縣衙門張貼,要將陜西道的官員批倒批臭。
而且這還不算完,朱由檢還要求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凡是進士舉人出身的官員,無論級別與否,無論任官還是致仕,全都要針對此事寫題記,并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報與司禮監。
當然最狠的還在后面,朱由檢不僅要殺人還要誅心。
在朱由檢的刻意指使下,遠在山東的圣人后人對于此事也破天荒的發了聲,將陜西道因為此事處死和流放的官員,全都在革出了圣人門下,并在邸報上廣布天下。
在朱由檢的刻意引導下,當陜西百姓的人倫慘劇和官員們的無恥行徑昭告天下后,輿論瞬間便倒了過來。
之前沾滿同僚鮮血的‘韓屠夫’搖身一變便成了如假包換的‘海青天’,尤其是在底層士子和民間百姓中,‘韓青天’的名聲已經傳開了。
通過這件事,朝堂上下對當今天子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算是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
陜西的事了了以后,朝堂上著實清凈了不少。
不過對于天子為勇于任事的官員站臺之事,滿朝文武還是很欣慰的。
其實官員們不怕當孤臣,但就怕當了孤臣干了臟活,卻被天子嫌臟,一腳踢開。
不過對于這件轟動朝野之事,朱由檢卻是有些不屑‘這才哪到哪,以后有你們瞧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韓爌再也不敢在少年天子面前以三朝元老自居,‘生而知之,才智天授’這種市井流言他也開始信了。
此時,同坐在一輛馬車之中,韓爌在朱由檢眼中又見到了那種殺機流露的神色。
馬車緩緩而行,說話間便到了外城,這時車外駱養性的聲音響起。
“公子,外城的外民坊到了。”
朱由檢掀開車簾看了看,隨后又轉頭對著韓爌道。
“這件事,你先好好想想,看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