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蘇栯既是天子倚信的重臣,也是溫文厚重、有君子之風的學問大家。
自三歲起,蘇栯便為愛女延請了中州宿儒梅谷秋做老師,令人驚訝地是,梅谷秋竟也應了。
要知道,梅先生不僅學問淵博,更是一位懷瑾握瑜的高士大隱。
到底是世家女兒,自幼養在深閨,外人難見真顏;后宮也不比士林,梅古秋入室弟子的名號,在一群對珠衣華服、冶容美飾更感興趣的女人們中,也并不那么重要。
不過,蘇媺小小年紀便性情和穩、談吐舉止有大家風范,于是,六宮皆贊,即使與宣頤宮不睦者,也難以吹毛求疵。
日子久了,闔宮便習慣了她的存在。
曦華與她性情迥異,卻又難得投契,經常一個垂綸,另一個卻要施食,一個撲蝶,另一個便要扯袖。
蘇媺礙于身份,又大了兩歲,自然每每相讓,卻又行止有度、謙逸自然。
翮貴妃、慶妃等后宮老人兒都看得出,曦華在蘇媺身上,寄托了對胞姐的想象和孺慕。
故而,一向我行我素的曦華倒肯聽從蘇媺幾分,許是年紀漸長,她驕縱的性情也收斂了不少。
但這并不表示,有人讓曦華受了委屈,她會隱忍不發。
此刻,在蘇媺柔白的手指間,小披風上的羊脂玉扣兒閃動著柔潤光澤,她將玉扣一粒粒穿過如意盤結,長睫微垂,一抹復雜的情緒飄忽而過。
也許是孟氏在天護佑,她不忍心女兒變成一個不明是非、驕橫暴戾的人,曦華雖然任性一些,卻不會動輒打殺人命,比起自私狠毒的太子和靈閶,要好上許多。
“你讓靈閶吃的虧還少么?”蘇媺笑吟吟瞧著她,勸道“對靈閶來說,雪團兒不過是個玩物,沒了它,養牲房自然會挑了更好的奉上。可你若跟一條狗較勁,豈不是讓皇上笑話?”
“難道就這么算了?我不依,嬍姐姐,我受了好大委屈,你若不想法子給我出氣,我這病一定好不了了!”
曦華趴在蘇媺身上胡亂揉搓、不依不饒,直揉得她一身簇新的六幅粉藍折枝梅裙一層層全是褶子,連雪青色綴珠絲絳也撮成了一團亂線。
這情形看在一眾宮人眼里,一直緊繃的神經卻放松了不少。
人人都怕曦華公主會不管不顧地大鬧一場。
此時,她肯對著蘇媺耍賴纏磨,多半便鬧不起來了,一時眾人心中感激,只盼著蘇媺能哄得公主把火氣消弭于無形。
“小祖宗,我這條梅裙才剛上身一回,就被你毀了!”蘇媺似真似假地抱怨,語氣輕柔如二月里熏染了綠柳的春風,含著三分松懶卻篤定的笑意,自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公主想要出氣,自然有的是法子。只是,總不能這么喊打喊殺地、沖進鳳藻宮里去不是?”說著,她俯在曦華耳邊悄語了幾句。
“此話當真?”曦華一咕嚕爬起來,蘇媺沖她眨眨眼睛,笑而不語。
曦華緩緩點頭,道“姐姐說得不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且先放它一馬。只是我心中不暢快,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太痛快!”
她瞧著蘇媺身上皺巴巴的梅裙,瞇了瞇眼,嘴角揚起狡黠的笑。
“姐姐的裙子毀了,我得賠你一條啊!正好,中秋快到了,我也缺條新裙子過節;再者,我病了一場,花照你們服侍得盡心,本公主有賞,宣頤宮上下每人一件新衣服,讓尚工局務必在八月十五之前把活計趕出來。我知道,這在份例之外,但銀錢本公主是沒有的,叫她們去問貴妃先支用著,等父皇回宮,自然有人替我還賬!”
花照笑著應了,安排人去尚工局傳話。蘇媺無奈地搖頭,心知這衣裳是必要賺回來了。
午膳時分臨近,宮人們都忙碌起來,一重重朱門錦簾,隔絕了小膳房的俗世煙火。
暖閣里,曦華揚著一張高熱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