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自正五品美人起,一直晉封至側三品良則,雖然不受景元帝十分寵愛,憑著誕下公主的功勞,其位份倒也坐得穩穩的。
而曲氏自有喜之日起,按制晉封側四品傛華,于公主滿周歲又晉封了正四品婉華。
但人人皆知,曲氏的晉封之路已走到盡頭,這第二次晉封,不過掩人口實罷了。
她搬出了與衛氏同居的碧盧宮,挪到靠近御花園北角的凈瑕館,幽離若身處冷宮,極少與人來往。
伽藍公主更似不存在一般,仿佛一如她的名號,將一生長伴古佛青燈。
讓人驚訝的是,曲婉華和衛良則都選擇了維持舊交情。
據說,不少人親眼所見,曲婉華一如既往地把衛良則當作親姐妹,衛良則待伽藍公主更是如同親生。
她不僅親手為公主裁衣納鞋,還常常在皇帝面前哀訴公主苦命,求他看在親生血脈的情分上,給予憐惜。
但宮中最不缺有心人。
蘇媺便知,這二人互相利用,早已勢同水火,而且,現在已無法掩飾矛盾,有當眾撕破臉的架勢了。
就好像兩朵粘在一起的琉璃花,看似華美,卻一摔就碎。
此刻,曲婉華冷眼瞅著笑得花枝亂顫的衛良則,冷不防向前一縱,一把抱住衛良則的腳,把她拽進湖里。
此舉出乎眾人意料,連曦華都一聲低呼,連忙用手捂住嘴巴。
兩個人像老母雞似地在湖里撲騰起來。
曲婉華上拉下踹,像是還想把衛良則按進水里。
奈何湖水寒涼,她體力不支,折騰了半晌,只得先踩了內侍的肩膀爬上岸,兩個宮女忙上前,為她絞了裙擺上滴答亂淌的湖水。
曲婉華緩了口氣,忽然一巴掌打在方才呼救的那個宮女臉上,罵道“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吃白飯的蠢貨?瞎叫喚什么,還怕別人沒戲看?”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湖水,扭頭瞧著比自己更狼狽的衛良則,一陣冷笑。
“你別得意!還以為你背著我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哼,風水輪流轉,你早晚也有我這一天!”
衛良則伏在一個宮女身上,凍得寒戰瑟瑟,剛才嗆了幾口混著泥沙的湖水,正驚天動地一通咳嗽。
她眼睛紅紅的,喘了幾口氣,啞著嗓子嗆回去。
“你做夢!你那風水,早讓你那掃把星的女兒給轉沒了。反正,你是一跌到底兒了,我不踩你,自然也有別人踩!你跟你那掃把星的女兒一樣,都是給別人墊腳的貨!”
曲婉華目眥盡裂,似乎已全然不想壓抑心中的憤恨,沖上前揪住衛良則的頭發廝打。
“我是怎么落到這步田地的,你心里清楚!我只恨當初沒有識破你的真面目!黑心爛肺的賤人,你就不怕報應?”
“呸,你自己眼瞎,倒怪別人不待見你。”衛良則一邊掙扎,一邊不甘示弱地去踢曲婉華。
“你說我害你,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來,沒本事,就縮回你那活死人墓里去等死!”
宮人們都手忙腳亂地阻攔、勸解,一個宮女死命地抱住曲婉華的腰,往后拖了幾步。
她左瞧右看夜色中的御花園,隱約聽她勸道“娘娘落水著了寒……何況,御花園里……不宜久留……”
曲婉華終于冷靜下來,稍稍平緩了一下,她壓低身子,不知對衛良則又說了句什么,然后揚長而去。
衛良則披頭散發、氣悶不已,哭罵咒怨了幾句,也被內侍背起離去。
曦華踮著腳,遠遠瞧著人不見了,一雙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光,轉著小腦袋,意猶未盡地感嘆著。
“沒看到‘江流有聲,斷岸千尺’,也沒看到‘山高月小’,不過這場‘水落石出’的戲碼倒還算有趣。人人都說,這兩姐妹感情深厚,都一塊跳湖了,果然深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