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散布流言,就說,那方巧原是岳家內定的長孫熄,她對皇帝處置方家一事頗有怨言。而鎮國公府一來對方家十分同情,二來皇帝賜婚,沖了兩家的秦晉之約,故此,對皇帝、和靜大公主都極為不滿。”
“姑姑好計謀!”釋香拍手贊道“這把火,一定能從皇帝的御書房燒到他岳城的病榻上。”
蘇媺卻沉吟不應,半晌道“姑姑想把這件事引向岳家對皇帝心存怨懟、岳昭私通罪臣之女的路子上去?這想法是好的,只是,流言畢竟不是證據。岳城戰功赫赫,又有爵位在身,幾句流言動不了他;何況,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方巧再是罪臣之女,如今,也只是個普通歌妓,別人能去十洲春聽曲兒,岳昭自然也去得。若是岳昭一口咬定,二人只是歡場作戲,誰能奈何得了他?”
三人皆默然了。
釋香撓了撓發鬟,蹙著眉頭問“姑姑可知,那方垚所犯何罪?”
“聽說是受賄貪墨。大齊建朝這幾年,皇帝對吏治很是看重。”
“此事沒有牽連鎮國公么?”
“沒有,兩家不過有點兒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小姐也說了,那岳城到底有爵位在身。”秀姀想了想道“方家獲罪已有兩年,再想拿此事做文章,怕是不易了。”
主仆幾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蘇媺隨手把青花茶盞放在紅木小炕幾上。
小幾上擺了一盆潢川金桂,一朵朵芳蕤妍姿,遠望如金波流曳、香溢沁骨。
這是釋香特意從御花房要來的。
到了秋涼時節,棹蘭齋總有些冷寂。她想著,這金桂開得這樣熱鬧,總能增添幾分歡愉,小姐也會喜歡。
此時,蘇媺輕輕拉下一脈花枝,似嗅非嗅,思緒卻已然飄遠了。
大齊建朝后,戰功顯赫者皆封一品將軍,朝廷在京城為他們置辦產業,令他們長住上陽城,輕易不可出京走動。
表面上看,是景元帝論功行賞,體恤這些人往日征伐辛苦,如今新朝開立,自然到了整休養息、盡享富貴之時。
但事實是,這些人被架空了權力,軍中實權大部分掌握在皇帝新提拔的兵部官員手中。
在這些以功封爵的人中,最令人矚目的,便是鎮國公岳城。
他原是南周朝駐守東五州的戍邊大將,有不少子侄、孫輩皆在軍中任職,卻也是趙柞起兵叛周時,最先舉旗響應者。
自南周中紀起,在數次與入侵中原的東胡人對戰中,岳氏一門人才頻出、屢屢報捷,一躍成為南周第一將門大族。
歷代南周皇帝都對岳家十分信任,將整個東境國門交給岳家軍守護,兵馬糧餉,一應足給,不曾想,卻換來一場前徒倒戈。
想必岳、趙二人事先早有勾聯串應,趙柞自西向東進擊時,岳城率部在東境對南周軍隊形成最大掣肘,并最終與趙柞一起對南周中路軍形成夾擊之勢,致其全軍覆沒。
而岳城的孫子岳昭,正是岳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大齊軍中未來最有前途的少將軍。
當年,未滿雙十的熠熠少年,一身銀甲、一桿花槍,馬上槍挑南周朝成名已久的沙場老將,颯然無懼,時人謂之有“挌虎”之能。
誰料,一朝功成,圣旨一下,竟被景元帝招為駙馬。
人人皆知,大齊朝的駙馬只能領取空有虛名的閑職,再不要奢望能手握實權、任職于軍中。
景元帝把女兒下嫁到鎮國公府,看似施恩,實則以駙馬的身份束其羽翼、壓制岳家。
對此,鎮國公岳城只能在人前感念皇恩、強作笑顏,而無數人卻在背后唏噓惋惜……
面前的金桂,朵朵如玉瓏璁一般柔潤飽滿,蘇媺的眸光凝在那花蕊上,忽然悠悠地開了口。
“太子曾說,他最喜歡用金桂和香椽做的釀花飴糖。”
秀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