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因為受傷,名正言順地躲起懶來,連帶著蘇媺也愈發慵散,賴在憩苑里論詩弈棋、品茶談天。
曦華只好無奈地放棄了“無論去哪兒,都要拖著二人”的打算。
每當此時,弘琛便悠閑地坐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笑看三人。
曦華忿忿然地“怒其不爭”,蘇媺低頭裝作品茶,端陽胳膊傷了,嘴巴反倒愈加利索,兄妹倆打起嘴仗來,曦華總被氣得跳腳。
這位年輕的王爺,剛剛被推到朝堂百官的注目之中,卻一直悠哉而耐心,仿佛自己并沒有受命監理兵部,就像與端陽一般,在皇帝面前無信無寵,只管享受安逸,不必為了朝廷政事而費心。
蘇媺看在眼里,心中更添了幾分焦灼。
弘琛在受封藩王之前,一直是大齊后宮中一個低調的普通皇子,一如他的生母——瓊華宮的懋妃。
她雖身在高位,卻極少在人前表現自己,對后宮嬪妃的來往交際更無一絲熱衷,就像一株高高長在擁翠山頂的白玉蘭樹,你仰視它,卻也習慣了忽視它。
前朝后宮的目光都膠著在太子身上,以至于蘇媺也和大多數人一樣,雖然早就知道瀛云王此人,卻從未對他深入了解過。
當人人都在猜測,這位新官上任的王爺會如何燒他的三把火,他卻一轉身就帶著弟妹出宮游獵了。
他是胸有成竹,還是故弄玄虛?
這般沉著冷靜,是他生性如此,還是背后另有高人指點?
隔日,用罷早膳,端陽和蘇媺沿著囿趣園中的甬路、回廊,一山一亭一苑的閑逛,絮絮地說些閑話。
“這園子年年都來,倒真是從未看遍過,比起時皇宮里的御花園,囿趣園更讓人悅目舒意。”
端陽倚在朱紅欄桿上,望著天上一行迤迤南去的征雁,笑道“許久沒聽你彈琴了!想當初,你剛入宮時,一曲《秋風詞》驚得我只疑心平日做的皆是無用功,惹得母妃笑話了我許久。這一回,不知我是否有這個耳福?”
“我沒有帶琴來,怕是要讓殿下失望了!”蘇媺懶懶地回道,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怨氣。
端陽倏忽而笑,轉身看著她。
“聽說,重陽那一日,二哥害你摔了兩儀琴?唉,卞知白打賭輸給了尹王叔,沒辦法,只能照王叔的意思做了把‘金徽玉軫’,本來就委屈得緊,被你這么一頓排揎,他可真是滄浪難涿了!”
蘇媺輕瞥他一眼。
“子不知我,我不知子!我自排揎我的,想來卞大師也不會在乎我一個小丫頭說的話!”
“不關卞先生的事?那就是還在生二哥的氣嘍!他得罪了你,心里過意不去,讓我替他給你陪個不是。”
提起瀛云王,原本意態怡閑的蘇媺不由擰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涌上了腦門。
“殿下此言差矣,臣女是什么人?王爺又是什么人?殿下要替王爺給臣女賠不是,若是被旁人聽去,不知要怎么非議臣女罔顧身份、不識尊卑呢?”
端陽被噎得一滯,無奈又不解“你這是怎么了?”
蘇媺話一出口,便后悔了。
她與端陽一向和氣熟稔,倒不必拿腔作勢地施禮請罪,沉默一瞬,嘆氣道“你莫怪我,許是秋乏心躁,有些心火難消。”
端陽笑容清和、神色了然,卻依舊耐心地勸解她。
“心愛之物被人傷了,心情自然郁悶,何況,兩儀琴不是俗物。不過,卞先生之名你是知道的,不要只顧生二哥的氣,想法子把琴修好才是正經。二哥也是識琴之人,琴交到他手上,必不負所托。或者,我幫你送去也行啊!我和卞大師雖無私交,但好歹是個皇子,最重要的是,能有幸修補梅先生的兩儀琴,想必,卞知白也不會把我推拒門外吧!”
蘇媺知道,同為愛琴識琴之人,端陽一定也會心痛兩儀琴上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