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十幾日。六九一過,它便一日比一日蓬勃地長起來,一簇簇花苞爭先恐后地冒出,再有不過兩三日,便是滿樹的爛漫如云、欺霜賽雪了。
聽見魏美人喚她,蘇媺回首一笑。
方才碧螺亭中一番言來語去,她自然聽在耳中,此時細細打量魏美人,見她肌膚白皙,頰上卻無一絲紅暈,那蓮青色衣衫比春梢上的白梨花還要清淡幾分,穿過這明亮恍人的日光望去,那原本俏麗卻單薄的身影,幾乎要消散不見了。
蘇媺嘴角抿了抿,旋即笑道“我倒真有些口渴了,聽說萬州的山地茶與京中沏法不同,不知我今日可有這個福氣,長一長見識?”
魏美人大方一笑“蘇小姐有心了。我娘家確實每年都送新茶進宮,今日也備下了,蘇小姐想學這沏茶之法,我教你便是。”
蘇媺心中有幾分歡喜,轉身要回亭中,卻聽湖邊曦華忽然叱道“你又怎么了?好好的,發什么脾氣?”
亭中幾人都站了起來,只見曦華將手中的風箏遞給花照,牽了琰慶的手往回走,一面氣道“你若是想玩,就痛痛快快地玩;若是不想玩,干脆回宮去,難道你發一頓脾氣,就能高興了?琰慶好意勸你,你倒拿他出氣,連孝悌之道也忘了,你母妃就是這么教導你的?”
說話間已來到近處,眾人見琰慶身上沾了不少塵土,原來,竟是被婷宜推倒在地上了。
婷宜小嘴緊抿著,一汪眼淚憋在眼睛里打轉,只不敢哭出聲來,又不敢擅自離開,攥著奶嬤嬤的衣角,慢吞吞跟在后面。
因了衛良則的緣故,曦華并不怎么喜歡這個妹妹,卻也不至于故意難為她。但今日,婷宜當著她的面欺負琰慶,卻是犯了她的忌諱,又見她不肯跟琰慶賠不是,只一副要哭不哭、委委屈屈的樣子,更加惱怒起來。
“你哪里學來的這身小家子氣?半分爽利勁兒也沒有。要哭便哭,做出這個樣子來給誰看?”
婷宜嚇得直往奶嬤嬤身后躲,碧盧宮一干宮人見曦華惱起來,忙跪下請罪。
“罷了罷了,往日看你一副聰明相,竟是個不長腦子的。”曦華怒道,不再搭理婷宜,扭頭冷笑地看著婷宜的奶嬤嬤。
“你還是帶了她去吧!若在我跟前,我還要訓她。難道我做姐姐的,連這幾句也說不得?瞧瞧她這副上不得臺面的樣子,好像反倒是我欺負了她!哼,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素來喜歡調三斡四的,若想找地方告我的狀,也只管告去,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出來當這個判官?”
那嬤嬤臉色一白,囁喏著不敢說話,忙告了罪,帶了婷宜去了。
董修媛面色微沉,心疼地把兒子攬在懷里,琰慶卻奶聲奶氣地安慰起母親來“……沒摔疼,三姐姐扶住我了……”
曦華還兀自氣個不住,氣呼呼坐在石鼓凳上,奪過葉縈手中的帕子,煩躁地扇了兩下,額頭上一層密密的細汗沁出來。
卻聽薛才人幽幽道“跟著什么樣的母親,就學個什么樣子。四公主本性不壞,只看身邊的人怎么教罷了!”
數月前,薛才人因一劑竹鼠湯失了孩子,景元帝惱怒之下,打殺了不少宮女太監,卻到底沒能找出罪魁禍首。
薛才人滿心的痛苦無處發泄,但宮中的生存法則卻不允許她自怨自艾,只好把這一腔苦水暫且咽下。
旁人倒也罷了,但對衛良則,她自然會有一份怨怒。
當年曲衛二人間的一段公案,衛良則嫌疑最大。薛才人曾親眼見過伽藍公主的天疾,那臉頰上的黑斑,還有那雙詭異的大小眼,嵌在孩子巴掌大的小臉上,如蝕火般燙痛了她的眼睛,讓她在后怕之余,也生出一絲慶幸來。
如果,自己的孩子生成那個樣子……
薛才人打了個冷戰,清醒過來,耳聽有宮女在問“才人可是冷了?可要披上斗篷?”
她搖搖頭,一只手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