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十數日,曦華被景元帝按在宣頤宮里休養,一步也出不得宮門。
掌儀司奉命為曦華公主排演百戲取樂,瀛云王和端陽也不時前來探望,又搜羅各樣奇巧的玉連環、燕幾圖等玩物送來,曦華的日子倒也并不寂寞。
但這一日,李長忽然來宣旨,道再過十日,宮中便要重開文學館,著慶妃為曦華公主打點應用之物,蘇媺依舊陪侍左右。
曦華正自悠哉,哪里曉得“禍從天降”,但這一次,任憑她如何撒嬌作癡,景元帝也不肯依她了。
原來,翮貴妃知道景元帝惱了她們母女,也不分辯,不僅禁足了哭哭啼啼的靈閶、懲罰了那些傳風搧火的宮人,還親自上書景元帝,為自己掌管后宮數年的過失誠心悔過。
這一樁樁都合了景元帝的心意。
估摸著景元帝的火氣消了大半,翮貴妃便建言,稱大齊建朝已經六載,但宮中女眷的禮儀、規矩仍然十分粗疏,故應重開文學館,教導后妃、皇女之儀則,以彰顯大齊皇家氣象。
翮貴妃這一番話,是否針對曦華姑且不論,卻委實擊中了景元帝的心思。
后宮風波不斷,不僅曦華與靈閶屢次失和,嬪妃之間也一再發生齟齬,景元帝早有意整飭后宮的秩序,無奈立朝之初,政事繁忙,他實在沒有多余心力放在后宮。
據聞,翮貴妃向景元帝建言時,道“靈閶已滿十六歲,正是相看駙馬的年紀。這幾年,后宮瑣事雜蕪,臣妾確實疏忽了她的教養,使得她只知身為公主的尊貴,卻不曉得,公主也要為維護皇家的尊嚴盡一份力。故而,臣妾懇請皇上重開女學,既是為了整頓后宮,也是為了成全臣妾為人母的一點兒私心,將來靈閶出嫁,也不至于給皇上丟臉?!?
這一番話,可謂情詞懇切,景元帝動容之余,想到整日玩耍的曦華,還有在白云庵暫住的大公主和靜,不得不承認,翮貴妃的建言十分有道理。
圣旨很快曉諭六宮,曦華心知再難更改,氣鼓鼓坐在玫瑰圈椅里,恨恨絞著手中挑葉榴實的杏紅帕子。
“十天就能重開文學館?哼,好,好得很,她分明早就有備而來!”
蘇媺卻只關心一件事,她望向打探消息回來的鸝影,聲音有些清冷地問“陳嬤嬤呢?”
鸝影撇撇嘴,瞄著曦華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陳嬤嬤被打了二十板子,丟了尚監局的差事,卻被貴妃留在了鳳藻宮,正經成了二公主的教養嬤嬤,還說……奉貴妃之命,協助文學館的開館事宜……”
堂上眾人一片寂靜,曦華瞪了半天眼睛,一巴掌拍在新陽浮翠的花梨木春幾上“去告訴御膳房,本公主晚膳要吃油炸口條,給我多多地放辣子!”
棹蘭齋里,秀姀容色煞白,語氣十分激動“不行,此人斷不能留!”
釋香瞥了她一眼“姑姑倒是說說,怎么個不留法?”
秀姀一噎,囁嚅著,看向蘇媺“小姐……”
檀墨奉上茶盞,把一個和月梨花的靠枕墊在蘇媺腿下,輕輕為她按摩著,一面道“姑姑也太性急了些!人家正在得意之時,此時動手,瞎子也能知道跟咱們脫不了干系。你讓小姐怎么辦?”
秀姀語塞了,小齋里一時安靜下來。
淡薄的日光從疏疏桐葉間漏下,漫灑進半開的冰紋花窗里。
這幾日,天總是陰著,初夏的雨并不熱烈長久,來時尚有輕雷隱隱,走時卻悄無聲息,留下裊裊花葉上一點凝香雨露,和絲絲裹了濕意的微風,叫人清爽之余,又徒感幾分落索。
蘇媺從花窗外的桐葉上收回目光,看向秀姀,微微蹙眉。
她心里自是存了疑問的便是舊人又怎樣,何以竟讓秀姀如此急迫,方寸大亂?
檀墨挨打第二日,蘇媺命秀姀去查探陳嬤嬤的底細,卻不料,竟是秀姀在南周朝的舊相識。
大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