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妃說的金星竹,是揚州大明寺的方丈竹慈大師親手栽培的。
據說,大師甚愛竹,他將幾種竹子間錯種植,每日用寺中冷月泉的水澆灌,十數年下來,竟養出了一種帶星狀斑點的竹子。
尤其是雨后,迎著初霽的日光,那蔥蘢翠綠的竹身上金點熠熠,風一吹,如玉山傾倒、星河流轉,便取名金星竹。
后來,寺里的和尚將金星竹制成竹席,發現那竹片看似溫潤,卻觸手生涼,濃夏時節坐在上面參禪打坐,極是舒爽,仿佛整間禪房都浸染著絲絲涼意。
揚州地方官聽說后,跟竹慈大師討了些竹子,征募了能工巧匠,將竹片打磨精細,又以鳳仙花著色,加番紅花等藥材反復蒸煮,不但中和了竹子的陰寒之氣,而且靜心去火。
爾后,他將制好的金星竹席作為貢品送入皇宮。據說,那竹席一片片猶如煙紫玉髓,上有金星子依稀閃爍,還隱隱透著一股藥草香,聞之心靜神怡,若長久使用,還能使肌膚柔潤白皙。
后來,大明寺后院的金星竹毀于戰火,再未長出新芽,而世上留存的金星竹席,最多不過之數。
物以稀為貴,加上竹慈大師乃高僧大德,民間百姓便把這席子傳得神乎其神,說它得了佛法真經的熏染,才有此功效。
而大齊皇宮里唯一一領金星竹席,便在懋妃手上。
方才,翮貴妃毫不客氣地張口索要,無非是想告訴懋妃這宮里最好的東西,憑它是誰賜的,或是一時被誰得了去,最終,都要屬于如今的太子、將來的皇上。
而懋妃竟半點猶豫也沒有,就慷慨相讓,不知她是真的心性淡泊、不看重這些享受之物,還是不敢與翮貴妃爭鋒,自甘懦弱呢?
蓮音臺上,淳于棼與淮安國公主正雙雙對坐,一個彈琴、一個作畫,端的是一副恩愛纏綿之景。
琴聲婉妙,似一朵將開而未開的帶露蓮花,白面粉腮的俊俏小生衣袖飄飄,唱腔風情而典麗“花月夜、海山秋,月瀉瑤臺愛滿樓,但求百年同攜手,拋卻心中點滴愁……”
小嬪妃們聽得如癡如醉,或是滿目憧憬,或是忸怩羞澀,或是攪了帕子掩口,個個嬌頰染暈、垂首不語。
董修媛溫柔一笑,道“方才聽懋妃娘娘說起揚州,臣妾幼時曾有幸去過。所謂‘二十四橋春水綠,蘭橈隨處傍花行’,揚州處處風光旖旎,真好似這戲文里唱的瑤臺,好比那何園,園冶之術享譽天下,被譽為‘人間孤本’,在園中的水心戲臺上聽戲,與咱們宮里這座蓮音臺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懋妃含笑點頭,正欲應她,一旁的衛良則卻忽然開了口。
“揚州是好啊!可惜,這淳于棼一味貪戀虛幻的夫妻恩愛,又流連京中風物,若是早些回家鄉揚州去,也不必最后空歡喜一場了。唉,可見這人哪,該去什么地方,還得去什么地方!”
她聲調頗高,好似驚云閣里打了一道亮镲,更不用說她話中有話,眾人聽在耳中、明了在心,方才的旖旎幽思,仿佛化作了湖上的天光云影,一顆小石子便能將它擊得一片破碎。
衛良則的意思,無非是提醒懋妃京城再好,但瀛云王的封地遠在東海,那里才是他的歸宿之地,還是盡早離去,以免像淳于棼一樣,空歡喜一場。
翮貴妃鳳目半闔,好似沒有聽見衛良則的話,一雙白脂般的玉手輕輕打著拍子,嘴角噙著愜意的笑容。
公孫采女也不甘示弱“臣妾倒覺得,這淳于棼流連京城也罷了,最不該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地位,連兄弟之情也不顧了,一味標榜什么公平。那周弁好歹是他的至交兄弟,他竟也斬得下去?可見富貴迷人眼,連做人的道義都沒了,真叫人不恥!”
曦華“啪”一聲將團扇扣在桌上,斜睨了公孫采女一眼,不屑地道“你還是把這出戲好好看一遍,再來說話吧!周弁貪酒誤事,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