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求個兩全其美、左右逢源,真真令人發笑!”
朝歡歪頭想了一想,道“小姐說的是……懋妃?”
蘇媺沖她丟去贊許的一眼“人人都說懋妃素簡,此話不假,可要說她古板不知變通,或是性情淡泊、不慕名利,那就大錯特錯了。若真是淡泊,就該像嬿昭儀那樣,什么大筵小宴都一概推卻,而懋妃卻恰恰相反,平時見不著她人,可若有露臉的機會、或是必能見到皇上時,一定少不了她!”
朝歡和夕安思忖著,不由點頭“小姐說的是,細想來,懋妃與嬿昭儀相比,竟是一律反著來的!”
“今日,翮貴妃先是拉攏示好,懋妃不為所動,后又百般羞辱挑撥,她也一概咽下,此人性情之堅忍,可見一斑。不過,越是如此,所圖越是不小,于‘名利’二字,只怕更是在乎得緊,所謂‘不為外物所拘’,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人看罷了……”
蘇媺的聲音在暗淡明滅的燈火中漸漸低緩下去。
傍晚回到宣頤宮,蘇媺見慶妃神情郁郁,不便攪擾,便說回棹蘭齋用晚膳,卻不想竟被慶妃留了下來,只是幾個人都滿腹心事,對著一桌珍饈美食,卻食之無味。
晚膳后,曦華終究耐不住這壓抑的沉默,先開了口“今日翮貴妃也太過分了……好在只是一領席子,雖然稀罕些,也不算什么!”
慶妃合著手中的茶盞,嘆了口氣“你們哪里知道……”
她嘴角翕動,似是有些猶豫,明亮的燭火映著她默然低首的側臉,像是無數舊時光留下的蒙昧暗影,撲朔而迷離。
許是宮中長日無聊,許是今日發生了太多事,許是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終于被掀動了,謹慎口緊如慶妃,竟也有了傾訴的欲望。
“當年,懋妃姐姐受寵的日子并不長,又未能生下孩子。還是先皇后在皇上面前為她進言,皇上這才……那之后,她就誕育了弘琛。可巧,弘琛出生那日,咱們的隊伍攻下了淮南道,繳獲的財物中,竟有一領金星竹席。皇上很高興,說這孩子真會挑日子,日后說不定是個有大造化的,就把這金星竹席賜給了懋妃姐姐!”
曦華瞪大眼睛“這么說,那金星竹席,父皇本是賜給二哥的?”
“算是吧!那幾年亂糟糟的,皇上到處征戰,家里……也不太平,誰還能記得涼席的事,日子久了,也就被人漸漸遺忘了。不曾想,今日貴妃竟重新提起,也不知,她是何用意……”
“還能是何用意?”曦華憤憤道“東宮里奇珍異寶堆成山,她還要搶二哥的?恨不得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歸了她們母子倆才好,真真貪得無厭!”
蘇媺宛然一笑“若是旁的也罷了,這金星竹席對王爺來說,意義非同一般,懋妃娘娘怎的爭也不爭,就這么舍了出去?臣女覺得……娘娘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心性軟弱的人哪?”
“唉,可不就是太要強了,才把日子過到這步田地?”
慶妃看著殿外暗藍陰翳的虛空,嘆然道“她這個人哪,性子太嚴肅、太古板了,皇上難道還缺人討好么?翮貴妃那樣受寵,也要趨附皇上,何曾見過皇上去屈就旁人的?”
曦華看看慶妃,又瞧瞧蘇媺“那……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慶妃忙回了神,警然道“你可別去強出頭!皇上若要管,自然會說話,若不管……也不過是一領席子罷了!到底是東宮、是儲君,何必去掙這尺寸間的長短?”
曦華忿然地跺跺裙下的腳踏,蘇媺淺然含笑,心下卻對慶妃的話不以為然。
那個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景元帝,果真從未屈就過旁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