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輕輕搖頭,“宗室之間與皇上之間的隱隱齟齬,回避一時,卻不能回避一世,終究要尋個機會挑開了,將膿水給擠出來,甚或是要刮骨療毒之后,才能好了。”
“想來宗室里的態度,必定是以八大世襲罔替的王家牽頭。他們覺著還是從前在關外的規矩,便是汗王都是八大貝勒里推選出來的呢,仿佛若他們不同意,便是天子也難為……”
這天子與諸侯的關系,古來如此:天子強,則諸侯弱;天子弱,便諸侯強。
如今宗室王爺們以為皇上天性仁慈,是個仁厚的天子,這便是好拿捏的;況且這個天子還有一半的漢人血統,這便成了落在他們手里的把柄了,皇上顧著這些便不敢將他們給怎么樣了似的。
“如今對付這些不肯歸心的宗室,皇上需要一個殺一儆百的靶子。便如皇上以和珅、福長安震懾百官,皇上此時也需要一個宗室王公來警告一眾宗親。”
“只是這個人選,終究難挑。八大世襲罔替的王家,家家都是天家貴胄,家家都是功勛累累,家家都有免死詔書。其中如睿親王家、肅親王家、鄭親王家,目下還都正受皇上重用,若沒了他們的支撐,這朝堂便散了一半兒的架兒,皇上自然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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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這克勤郡王自己按捺不住,自己跳了出來,叫我又怎么能看不見他呢?在八大王家中,既然郡王家本就排位在后,而他自己又這么愛蹦跶,那就由不得不現在他腦袋上動刀了!”
星桂聽罷也是忍不住地冷笑,“可不是么。都說槍打出頭鳥,那些老謀深算的躲在后頭,只有他這不知深淺的,才自己洗干凈了脖子,非要往前伸!”
廿廿聽了都忍不住笑,“正是這個理兒。”
可是星桂還是忍不住微微皺眉,“可是……此舉難道不會引得宗室王公們反對么?若他們聯合起來,一起跟皇上唱反調,皇上怕是要為難了。”
廿廿輕輕嘆息一聲,“是有這個可能,但是也得借給他們幾個膽子!皇上已經承繼大位四年,他們若覺著自己真有那個膽量公然與天子叫板,他們也得先衡量衡量自己有幾斤幾兩的分量!——如今不是國初,宗室王爺們都不領兵了,單憑自己名下那點子兵甲和包衣、家奴,當真就敢對抗朝廷么?”
“若只是一兩個跳出來替克勤郡王求情的,那正好讓皇上看清楚了,究竟是哪些宗親們對皇上心懷反意,也好以后一個一個地拿捏了去。從前他們在暗,叫皇上無從防起,那這回若因為這事兒給挑明了,倒給皇上省了事兒去。”
星桂這才“撲哧兒”樂了,“奴才也覺著他們當真沒這個膽量。皇上干凈利落除掉和珅和福長安,他們全都親眼看著呢。他們難道不私底下擦亮眼睛看看自己,看看他們跟和珅、福長安比,真的比那兩位還強么?”
“奴才瞧著,這些宗室王爺們啊,如今就是有個天潢貴胄的血統貴重罷了,除此之外,他們還當真不剩下什么了。”
廿廿淡淡勾了勾唇角,“便連你都能看明白的,偏他們還是看不明白……王爵雖然貴重,血統雖說高貴,如今卻都是看皇上恩賞的。當真惹惱了皇上,削去王號也不是沒有過。”
小眼兒進來給廿廿送茶,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一下一下兒地往廿廿這邊兒看,卻不看定睛;一張嘴被她自己給咬得通紅,都快出血了似的,分明是在硬生生地克制著自己想說的話呢。
廿廿瞅見了,不由得輕嘆一聲,伸手將小眼兒手里的茶碗接過來放下,手卻沒松開,依舊攥著小眼兒的手臂。
“你也聽見星桂是怎么與我說話的了,你如今既然已經到我身邊兒來伺候,便也自可學著星桂說話就是。”
小眼兒這孩子年紀還小,而且畢竟是剛調到廿廿身邊出上差,這便跟廿廿還有點兒見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