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沉浸在湛藍(lán)天色中的老槐樹,忽然伸手指向院子外頭零星的燈籠火光,“那是不是爹和娘來了?”
馮小七踮起腳張望,“啊!是……我得下去迎他們!”
“你慢點(diǎn)兒……”
“沒事!”
隨著幾聲接連不斷的咚咚咚,馮小七的腳步聲遠(yuǎn)去了。
馮嫣神情溫柔地望著妹妹飛快地跑過寂靜的庭院,小七身上年輕的朝氣讓她在夜里看起來好像一簇小小的火焰。
馮嫣回過頭,目光冷了兩三分——先前隨風(fēng)潛入屋中的青衣少年,正神態(tài)愜意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見馮嫣轉(zhuǎn)身,他立刻跳起來站直了身板。
“我錯(cuò)了嫣姐姐!”少年大小拇指扣在掌心,中間三根手指直直指天,“我以后再也不捉弄小七了,真的!”
馮嫣瞥了一眼少年,“……你最好是。”
少年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嫣姐姐也太敏銳了吧,我都這么小心了你還能發(fā)現(xiàn)?”
“你今日來,是陛下有新令給我?”馮嫣問道。
“倒是沒有,陛下這會兒正焦頭爛額著呢,說我在她老人家面前晃蕩得她心煩,就讓我回來待命。”
少年說著,又重新坐回了先前的椅子上,他手里一直把玩著一只小小的木雕——馮嫣喜歡雕刻,近旁的書架上擺滿了這些小玩意,有些上了漆,有些沒有。
少年顯然對這些木雕愛不釋手。
馮嫣對鏡梳頭,“陛下今日在心煩什么?”
“還不是先前‘洛都無影’的事,今日剛好夏至,大家都等著午時(shí)去司天臺見證……”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我走的時(shí)候,看見嫣姐姐未來的夫君魏行貞魏大人也在大殿內(nèi)呢,看起來不到今日午時(shí),他是回不來的。”
“是嗎。”
馮嫣望了一眼外頭的天。
天快亮了呢。
……
黎明將至?xí)r刻,太初宮外,兩位耄耋老臣領(lǐng)著一群正值壯年的年輕官員,跪倒在太初宮通向至玄門的必經(jīng)之路上,像一片黑壓壓的大雪落在宮道中。
在他們的前方,一支隆重而漫長的隊(duì)伍正在緩緩向著這一帶靠近。
已經(jīng)接近古稀之年的女帝孫幼微,正一襲紅衣坐在御輦上。
日頭漸漸升起,在熹微的晨光中,老人霜雪一般的銀發(fā)上,層層疊疊的金飾如同金麟,映著燦爛的日光。
女帝始終閉著眼睛,在她身后,宮人們小心捧提著共九尺長的衣擺,所有人都低頭行走,只有輕微的碎步聲響交疊著回蕩在宮墻之間。
“陛下,”一旁女官一邊用目光示意隊(duì)伍行進(jìn)的速度慢下來,一邊靠向皇帝那側(cè),“就在前面了。”
御輦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仁映出不遠(yuǎn)處的群臣,她稍一揮袖,隊(duì)伍便停了下來。
轎輦落下之后,隨行者潮水般跪了一地。
一旁女官正要伸手去扶女帝下輦,老人沙啞的聲音傳來,“讓行貞來。”
女官退去,不一會兒,一個(gè)身著玄黑色祭祀長袍的青年,悄然無聲地走到了女帝的御輦旁邊,躬身而跪。
孫幼薇伸出手臂,“你跟著朕,一道去會會那些個(gè)老大人吧。”
魏行貞略略抬眸,也望向前頭陰霾似的朝臣。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