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想著馮嫣說這幾天他最好都不要回小樓過夜,昨夜魏行貞便在宅子里隨意撿了一間客室睡了一晚——至于紀然睡在哪兒他沒管,反正這空空落落的魏家府邸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
仍在睡夢中的魏行貞忽然敏銳地睜開了眼睛——他隱約聽見些微響動從門外的長廊上傳來。
是馮嫣。
馮嫣回來了。
魏行貞想了想,還是把眼睛閉上了。
不一會兒,只聽得吱呀一聲,馮嫣推開了門。
進屋以后,她的步子沒有一點聲音,魏行貞只聽見她衣袖在行走時摩挲的沙沙聲,還有她手腕上偶爾碰在一起的銀鐲微響。
又過了一會兒,近旁的地板傳來些微的咯吱細響,而后便是輕微的喘息。
魏行貞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才悄然睜開了眼——只見馮嫣正背對著他,側身蜷在地上休息,她的肩膀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看起來十分疲憊。
魏行貞一下坐了起來,“你回來了。”
馮嫣聽見了聲音,卻沒有回頭,“……吵醒你了嗎?”
魏行貞聽得她聲音虛弱,已然猜到發生了什么。
他幾步走到了馮嫣身邊,俯身道,“不要睡在地上,到塌上去吧。”
馮嫣抓住了魏行貞伸來的手臂,勉強站起了身,她慢慢走去了床榻,腦袋一沾枕頭,便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她將夏日的薄被裹在了身上,盡管此刻被窩里還是熱的,她依舊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魏行貞起身又去拿了兩床被子來,蓋在了馮嫣身上。
“怎么會累成這樣……陛下昨晚都和你說了什么?”
馮嫣沒有回答,她抓著被角,喃喃地說了一聲謝謝。
“沒事。”魏行貞站起來,“我出去燒些熱水來——”
話音未落,馮嫣已經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需要!”馮嫣皺起眉頭,“你……待在這里就好。”
魏行貞輕嘆一聲。
他重新在床邊坐下,低聲應了一句“好。”
屋子里不安排仆從就是這一點不好,雖然是清凈,但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馮嫣的眉頭稍稍舒展,但抓著魏行貞衣袖的手卻沒有松開。
“往后……你到了家,還是直接回小樓吧,”馮嫣低聲道,“這樣……好找。”
“好。”
馮嫣閉著眼睛,“你上午……有什么……很要緊的事么?”
“……沒有了。”魏行貞輕聲答道,“我就待在這里。”
馮嫣將頭又埋了幾分到被子里,“好,好……那我,睡一會兒。”
窗外傳來幾聲鳥鳴,拂曉的風吹得樹葉如同潮水翻涌。
魏行貞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沉睡的妻子。
……
等到馮嫣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她睜開眼睛,身邊坐著的并不是魏行貞,而是母親李氏。
夕照從西邊的窗戶透進來,把整個屋子映得暖融融的。
“嫣兒醒啦?”李氏走近幾步,坐下來摸了摸馮嫣的額頭,“哎,你這一進宮就不舒服得老毛病什么時候能好……有胃口沒?剛好晚飯送來了。”
馮嫣點了點頭,短暫的迷朦過后,她再次覺得神清氣爽。
這么多年以來,每次孫幼微召她入宮,為的始終只是一件事,就是在昨晚那樣的時刻與孫幼微長談,好短暫地平撫她的自責、愧疚,乃至怨恨。
讓帝心平復的差事,她已經做了八年,只是這段時間以來,這件事好像越來越難做了。
馮嫣四下看了看,“……他人呢?”
“魏行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