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下又勾起了李氏的眼淚。
當年馮嫣出生的時候,馮老夫人專門去了一趟司天臺,請當時尚在人世的天師白無疾為她占命卜運。
白無疾說,馮嫣這丫頭在八歲、十二歲和二十四歲各有一劫。
前二劫從卦相上看,屬劫運相濟——既是劫難,又是機運。
唯有二十四歲那一劫他參不透,只覺乃亙古未有之機變。
馮老夫人問及化解之法,白無疾也無法,只說在馮嫣及笄之前,每年夏天可以來岱宗山修行靜養。
岱宗山畢竟聚集了千年龍氣,或許能淡去她身上的災厄。
未曾想這一卦成了白無疾的最后一卦,在那之后不久,白天師突然撒手人寰,駕鶴西去。
當時的李氏尚在月子中,只能躺在家里修養,她對這結果一肚子的問題,也只得隨著白天師的亡故而作罷。
往后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八歲那年,馮嫣在盛夏的永林河畔遇見了孫幼微,兩人在桃林中一同待了一下午,當李氏終于在一棵桃花樹下找到女兒時,年邁的女帝正枕在馮嫣的膝上淺眠。
自那之后,馮嫣莫名得了女帝賞識,只是離奇的是,此后她再不愿見生人,終日閉門不出。
每次李氏問女兒原因,馮嫣都語焉不詳。
馮老夫人也勸她不要多問,說這就是嫣兒要應的劫,李氏又問到底是什么劫,老夫人緘口不言。
八歲的這一次意外,姑且算是一次劫運相濟,雖然讓李氏提心吊膽,但終究是平安地過去了;
等到馮嫣十二歲那年,想起先前的遭遇,李氏的一整年都如芒刺在背。
可那一年的女兒格外平安——春日里她在宅院中侍弄花草,夏日去岱宗山靜養,秋日一個人烹茶撫琴,冬日一家守歲,其樂融融。
那是最好的一年,什么壞事也沒有發生。
李氏也是那時開始懷疑,白無疾的占卜,真的可靠么?
會不會八歲時的際遇也只是巧合而已?
她后來也試圖找其他命師重新占卦,然而再沒有命師肯接這委托——命師若要重占一人命數,是對前一任命師極大的不信任,誰也不肯、也不敢敢去接白無疾窺過的天數。
她唯一確信的是,馮老夫人——這位已經滿頭銀絲的老太太,一定守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這秘密或許是白無疾當年單獨透露給她的,又或許是馮家這一代代繼承下來的,它像一條逃不開的繩索,纏繞在她最心愛的女兒脖子上。
這條繩子,她看不見,摸不著,可就在這日復一日的生活里,她卻好像能感受到它們在慢慢地勒緊。
想到這里,李氏心中又是一陣心絞。
她低低地垂了目光,輕哼了一聲,“什么命數……不過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東西。”
馮遠道嘿嘿一笑,他拉過李氏的手,“既然信則有,不信則無,夫人今晚還在這里拜什么佛呢,我們都一把年紀了,早點去休息吧。”
李氏嗔了丈夫一眼,“……別在這兒抬杠。”
馮遠道樂呵呵地點頭。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遠憂。都像你這么操心,那天底下,就沒人能做得成父母啦。”
夜風里,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馬車在悠悠地吱呀作響。
在屋子里坐著躺著的時候,馮嫣尚不覺自己的虛弱,然而車馬一顛簸,她立刻就覺得難受起來。
幸好夜里吃的東西不多,否則只怕還沒有到宮門口,才吃的一點東西就都要吐了出來。
馬車漸慢,外頭傳來去甚的聲音,“太太,大人,前頭就是至玄門了。”
“知道了。”
不一會兒,馮嫣下車步行,只是還沒走出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