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嫣和魏行貞站在高處俯瞰著山門外的點點火光——那是護(hù)衛(wèi)們的火把和宮人的燈籠。
而小七與杜嘲風(fēng)兩人擎著的那盞燈籠,則沿著山路慢慢往下,直到和大部隊匯合。
“我有時候真是不懂陛下,”馮嫣倚在欄桿上,輕輕撐著臉,“非要在這個時候送郡君上來嗎?如果郡君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測,那岑家和長公主府,豈不是要把這筆帳全都算在我的頭上。”
“既然是長公主府主動提的要求,可見還是在忌憚你是不是真的肯原諒。”魏行貞低聲說道,“殉靈人的事現(xiàn)在就差這臨門一腳,陛下或許……也就是順?biāo)浦哿T了。”
馮嫣目光暗了暗。
確實。
平日的寵愛歸寵愛,到今日這樣的緊要關(guān)頭,如郡君這樣的人也還是免不了被其他人推到前面。
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想到這一層?
馮嫣輕嘆一聲,望向魏行貞,“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阿嫣想什么時候走?”
“都行。”
“那就現(xiàn)在吧。”魏行貞輕聲道,“早去早回?!?
馮嫣點了點頭,“那我們現(xiàn)在去牽馬——”
“不用。”魏行貞伸手擋住了馮嫣,“夜里騎馬下山,反而不安全?!?
“魏大人是想……”
馮嫣還未說完,就見魏行貞向著自己伸出了手。
“我有更快的方法。”魏行貞低聲道。
馮嫣有些遲疑,但還是好奇地握住了魏行貞伸來的手——而下一瞬,魏行貞抓住了她,縱身跳出了天箕宮的圍欄。
耳畔的風(fēng)聲倏然變大!
天箕宮的圍欄之外,是近乎垂直的峭壁,魏行貞在峭壁凸起的石塊之中跳躍飛行,馮嫣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時間,她突然想起在洛水邊看花燈的那一夜。
當(dāng)時殷時韞和五郎,便是像這樣直接從高處滑行而下——這憑虛御風(fēng)的本事,馮嫣修習(xí)許久,始終不得要領(lǐng)。而他們二人靈識都屬風(fēng),有些本事學(xué)起來自帶天賦。
而今日,在暗淡的月光之下,在迎面而來的山澗大風(fēng)之中,馮嫣再一次感到了難以言喻的自由。
一只飛鳥在林間雀躍這種事,在上次擊殺偽鸞以后,就再沒有發(fā)生過。
這樣的機會對馮嫣而言總是可遇而不可求,因為不是每一只妖怪都有像偽鸞那么充沛的妖氣,充沛到足以托舉馮嫣在空中自由來去。
不過,如果說今晚有什么最讓她感到驚訝,或許此刻的夜間飛行并不能夠排在第一位。
今夜最讓她感到震動的,是魏行貞在這件事上的又一次篤定。
他好像篤定了她不會恐慌畏懼——而事實確實如此。
“魏大人!”在風(fēng)聲之中,馮嫣不自覺地抬高了聲音。
“什么?”
馮嫣抬手,指向遠(yuǎn)處崖縫間一棵橫生的古樹,“可以去那邊的樹上——停一會兒嗎!”
峭壁上不為人知的崎嶇小路,遠(yuǎn)處寒玉一般的清澈湖泊,她想停下來好好看一看。
魏行貞沒有說話,但迅速調(diào)整了方向。
在夜間的山林中,他像一只俯沖的鷹,帶著馮嫣向目的地疾行而去。
風(fēng)揚起他們的衣擺,發(fā)出旗幟飄揚時獵獵作響的聲音。
此時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山廟下的香火依舊繁盛,自發(fā)前來給大仙祝壽的山民越來越多了。
山頂?shù)膹R宇中依舊空曠無人,白天的老者在仔細(xì)檢查每一間屋室,確認(rèn)無人后從外面將門鎖起來。
突然之間,他好像聽見什么聲音從頭頂傳來。
老人順著聲音轉(zhuǎn)頭,卻只看見不遠(yuǎn)處層層疊疊的樹影在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