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開啟靈識,要么就必須蒙上眼睛。
否則,在望見龍舌的一瞬,雙目就會被灼傷。
但對馮嫣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問題,她并不需要以妖氣的變化來預判對方接下來的動作——對妖物戰斗本能的覺察,顯然要比眼睛看見的妖氣來得更加準確。
“為什么不以人形見我呢?”她仰頭輕聲道,“我等了你足足三日啊,你連坐下來和我聊一聊的時間都不肯給我嗎?”
龍舌以尖刺之雨回答。
馮嫣不得不再次縱身而起,所有她經過的地方都被尖銳的花刺扎透。有好幾次尖刺幾乎要擦傷馮嫣的衣擺,但終究是被她躲了過去。
馮嫣靜靜觀察著眼前的敵人。
在繞著它飛了幾圈之后,馮嫣終于在花序的最核心處,感受到了靈核的存在。
靈核所在地方燃燒著她在夢中見過的小小火焰,而火焰的中心則帶著不甚清晰的封印圖騰。
——那應該就是它能夠以野靈為食的原因。
這樣的進攻大約持續了三五輪,大刺龍舌的花與葉漸漸消融,幾日前在姑婆視野中曾望見的蒼白少女,再次于光暈中浮現。
“你為什么……”少女帶著幾分憤懣,“為什么……不反擊呢。”
馮嫣沒有回答。
她十五歲誅殺偽鸞的地方也在這附近。
那時的她也與今日一樣,遲遲不下殺手,甚至舍不得真正傷到偽鸞漂亮的紅色長羽。
一只小貓,小心翼翼地與獵物周旋玩耍。
只是,在數百回合的戰斗之后,偽鸞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振翅欲逃。馮嫣那時才出手擊殺,迅速而果決地取了它的性命。
而今日,面對這株大刺龍舌,她似乎連擊殺的必要也沒有——龍舌屬的草木一旦開花,幾乎都是以自身性命為代價。
即便她不出手,這只龍舌又能活幾日呢?
更不要說,從它真正從陣法中覺醒的時刻起,馮嫣就在它身上感受到了必死的決心,且決心之中還混雜著獻身的忠貞、熱烈的憎恨……以及近乎絕望的哀愁。
這一幕與當初在明堂附近的一幕何其相似——這只龍舌幾乎沒有試探性的出手,它的每一次進攻,都直接押上了自己的全部。
好像一只不斷撲火的飛蛾。
這天真而純粹的意志裹挾著宿命一般的偏執,幾乎喚起了馮嫣心中的不忍。
“你到底在為誰而戰?”在快速的閃躲之中,馮嫣輕聲開口,“誰告訴的你,我會傷害魏大人?”
“你再騙不了我了,馮嫣。”
“我沒有騙你。”馮嫣輕聲道,“我從未想過要害魏行貞的性命——”
龍舌發出了冷笑,“我只會……相信我親眼看見的事——”
“你親眼看到?”馮嫣顰眉,“你親眼看到了什么?”
巨大的花刺在下一刻擊碎了一整個祭壇,半座山的山石撲簌簌地下落。
馮嫣不斷試圖讓龍舌安定下來,然而沒有用。
天色漸漸暗淡,越來越多的野靈正在向這一帶聚集,馮嫣亦意識到了新的危險——如果這只龍舌并不打算潛入洛陽,而是干脆地在岱宗山喚醒靈河呢?
這樣的可能并非不存在,畢竟此刻,對這只龍舌而言,似乎沒有比殺了馮嫣更重要的事。
“本來以為我們能坐下來談談。”馮嫣輕聲道,“……我很遺憾。”
她突然一改先前的避閃,徑直向著花序的中心而去。
龍舌瞬間張開了它全部的外殼,馮嫣抬手,如同撥弦一般,干脆利落地劃破這甲胄。
無數的枝藤也在此時驟然化作蛛絲,不由分說地纏上馮嫣的手足,眼前的靈核在瞬間變幻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