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銀針,他就會一遍遍地擦洗,直到上面附著的氣味完全消失。
按梅先生自己的說法,他只是單純地討厭灰塵。
雖然這規矩有些古怪,但孩子們心里仍舊極敬重這位年輕的醫官——即便他是這樣一個厭惡污穢的人,但對于孩子們在醫事上的請求卻總是有求必應。
會出現在這個院子中的少年家境大都貧寒,平日里尚能勉強維系生計,一旦遇上災病,不要說是大夫們的診費,連最便宜的藥材有時也買不起,大都只能靠自己硬生生熬過去,熬不住以至于撒手人寰還不算最難的,難的是有時人熬下來了,卻留了一身的病根,再不能像從前一樣賣力氣干活兒,可還是長了一張一樣要吃飯的嘴。
去年遷都,許多長安的權貴紛紛涌入洛陽,也帶來了這位活菩薩一般的梅先生。
他給人看病時從不計較臟亂,唯一的規矩就是旁人離他遠些,不要碰他,人們給不了其他的回饋,便虔誠地遵守著這條約定,每當梅先生來時,屋里必定清場,大家遠遠看著,誰也不會貿然上前。
今日的梅十二手中拎著三包扎在一起的藥材,他在門口喚了一聲“云伯”,立刻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從里間屋子里走出來。
“您這個月的藥,我給您放這兒了。”梅十二俯身將藥包放在離門不遠的小凳上,“最近頭疼好些了沒?”
“好多啦。”老人笑道,“我等您好久了,還以為您今早不來了呢。”
“昨晚有些事耽誤了。”梅十二答道。
老人邀請梅十二進屋坐坐,孩子們別的什么也不干,有的扒在門口,有的撲在窗上。
梅十二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些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孩童,他有些好笑,“……你們還在這里干什么?回頭被你們師父發現你們不好好訓練,又在偷懶,到時又要受罰了——我這趟來,身上可沒帶著飴糖。”
“今日不怕!”一個孩子聲音洪亮地答道,“一早五爺就過來把我們的師父全都帶走了!”
梅十二看向一旁坐著的老人,“是嗎,難怪我進來時覺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啊,應該是出城執行什么任務去了。”老人笑著道,“難得一趟忙里偷閑,我想著,就暫時讓這些孩子歇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