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要去通風報信了,你的那些暗哨么?”紀然微微沉了下頜,“讓那個人出來和我對峙!”
“沒人說,本天師自己猜的。”
“你憑什么扣我這么一頂大帽子?”
“憑這件事里罵名我背,責任我擔。”杜嘲風悠閑地掏了掏耳朵,然后呼地朝小指指尖吹了一口氣,“那我當然要確保計劃萬無一失咯,紀大人有意見?”
“有!”
“憋著。”
紀然捏緊了拳頭。
他看著杜嘲風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拿起椅背上的干毛巾,麻溜地擦腳,一副馬上要歇息的樣子。
他壓下心里的煩躁,走到杜嘲風另一側(cè)的椅子旁,坐了下來。
“我不過就是碰巧聽到了七小姐和殷大人的談話而已,天師為什么就認定我要通風報信?”
杜嘲風哼了一聲,“誰不是從十七八歲長起來的,你小子還想蒙我……呵。”
紀然暗惱,“你說到現(xiàn)在,一條證據(jù)都拿不出來,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杜嘲風撇撇嘴,“還跟我要證據(jù),我倒要問問你小子的良心哪里去了,這些年我明里暗里照顧你不少吧,現(xiàn)在就為了一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小姑娘,你來誆我……嘖,嘖嘖嘖。”
“我可沒要你照顧我,”紀然看向別處,“明明是你擅自答應了我娘,又擅自把我?guī)咸旎健也磺纺愕摹!?
“……是我欠了你的,”杜嘲風搖了搖頭,想起這半生往事,不由得嘆道,“我這上輩子都造了什么孽啊……”
紀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天師,你就不能——”
“不能。”杜嘲風答得直截了當,“順便一提,那個叫匡廬的樂師下落我已經(jīng)查到了。”
紀然一時凝神,“那接下來……”
“你聽著,紀然,如果你真的不想馮婉出事,就不要在這里做這些多余的事情。”杜嘲風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靜,甚至還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笑意,“真要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因為你胡攪蠻纏脫了勾,有你后悔的。”
后半夜,馮嫣和魏行貞回到馮家的小院中。
馮嫣忍著困意,去外面的院子里把先前采摘的松針給收了進來。被曬了好幾日的松針捧在手中有淡淡的香氣,馮嫣自己收了兩罐以后仍有富余,便用別的器皿盛了,打算明日給父親馮遠道送去。
這一日,兩人直到丑時末才歇息,以至于馮嫣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中午了。
魏行貞還是一如既往地起了坐在桌案前,書吏一早又送來了許多鳳閣的票擬——地方上的官員遞了題本上來,要先送至鳳閣,由鳳閣大學士代擬旨意。
他們將處理意見寫成紙條,貼在奏疏的上頭,再送去太初宮給女帝過目。孫幼微會以朱筆在奏本上作出批示——大部分情況,都是在票擬的基礎(chǔ)上直接作些添補。
歷代票擬多由首輔執(zhí)之中的的最資深者,對時任帝王的心思了解最深,故而寫票擬時便能將圣意揣度在內(nèi),不至悖離圣心,多次返工。
馮嫣望著魏行貞坐在那里落筆成文。
在這幾年的時間里,大周四海九州的機密要務,每天都從他的筆下匆匆流過,她忽然有些感慨——這只狐貍怎么會有這樣的耐心呢。
“行貞。”
魏行貞沒有停筆,目光亦追隨著筆尖緩緩移動,“……怎么了?”
“我要去一趟思永齋。”馮嫣拍了拍裝著松針的罐子,“我送了松針就回來,你在這兒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魏行貞說著便擱了筆,“等我換身衣服。”
“不用啊,很近的。”
魏行貞轉(zhuǎn)過身來,“這段時間,你就一直待在我身邊。”
馮嫣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