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貞表情仍舊帶著幾分不快。
片刻之后,他輕輕松了口氣,看向別處,“……說吧,你想讓我怎么做?”
……
同一片夜空下,瑕盈正站在院中望著今晚的月亮。
今夜他的小院亦非常熱鬧,砂、虹兩姐妹終于帶著最后的利刃抵達了洛陽,幾人今晚就在這間小院中落腳。
“先生,他已經在茶室了。”
年邁的匡廬緩緩步入中庭,向著正在望月的瑕盈低聲說道。
瑕盈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低聲答了一句“知道了”。
匡廬又道,“我問過了,他今日的名字叫夾谷衡。”
瑕盈笑了一聲,“不錯的名字。”
……
茶室中點著一支寧神的熏香,夾谷衡已經沐浴更衣完畢,此刻正靜靜地坐在坐席上等候瑕盈的道來。
他凝視著茶室的墻上懸著一張筆記遒勁的題字,上面寫著“霜雪既降”。
夾谷衡一眼就認出這句話的出處——這講的是舊時圣賢帶著弟子被圍困在陳蔡的故事,那時師徒幾人已有七日不火食,但夫子卻仍然弦歌不輟。
弟子們不解,在大家已經食不果腹、疲憊不堪的時候,夫子怎么還有心奏琴而歌,這人的良心哪里去了?
夫子慨然道,“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雖然此刻,他以仁義之道遭逢亂世之患,但他臨難不失其德,自省不窮于道——可見這并非走投無路的絕境,反使他更加通達堅定。
……但瑕先生為什么要在自己的茶室掛一副這樣的題字呢?
夾谷衡帶著幾分敬意地思索著。
他知道有一句古訓叫“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乃是贊頌松柏不畏嚴寒的高潔品性。
但是,天地間有寒暑風雨之序,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有些花在春夏盛開,有些果在秋日成熟,有些草藤一季就凋零,也有松柏這樣的巨木,四季常青……
草木也好,風雨也好,大家不過守著自己的時歲,何以有的就要被批判,有的就要被贊頌呢?
往深里想,所謂的貴與賤,淫與義,公道正義,倫常善惡……究竟是亙古就存在的天道法理,還是人與人之間一時興起所定下的約定呢?
抓著這個思緒的線頭,夾谷衡凝視著題字的目光變得更加專注了。
他情不自禁地順著這個想法想了下去,然而腦中突然傳來一陣痙攣似的頭痛。
夾谷衡終于意識到了危險,他皺緊了眉,兩只手深深地抓住了自己的腦袋。
趁著還沒有引發劇烈而不可抑制的疼痛,他迅速搖頭,好像要將自己這些無用而繁復的思緒暫時從腦海中全部甩脫。
當一切平息下來——他有些艱難地喘息著,整個人倒在地上一陣一陣地抽搐。
夾谷衡感到額頭再次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
額頭上漆黑的犄角好像又生長了幾厘。
屋外地走廊上,這時才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他立刻望向大門處——木門推開,瑕盈出現在門后。
“先生……”夾谷衡有些虛弱地開口。
瑕盈一見他的模樣就皺緊了眉。
他快步走到夾谷衡的身邊,扶著對方坐了起來,而后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小瓶嗅鹽,遞到夾谷衡的鼻下。
片刻之后,夾谷衡重新恢復了力氣。
兩人在燈下對坐,瑕盈凝視著對方黑色的角——他記得前幾年相見的時候,這只犄角還是淺白色的,遠遠看去像額頭的正中間凸起了一個大包。
然而如今它卻已經有人的中指那么長,漆黑、透亮,形狀看起來和犀牛角真的別無二致。
“……你這幾年都在干什么。”瑕盈問道。
雖然夾谷衡渾身上下都是巖灰色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