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要想什么?”
馮榷并不理解眼前人在這件事上的猶豫,孫幼微顯然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類型。
如果她說她要想想,必然是因為她對這件事還抱有其他目的。
孫幼微看向馮榷,“朕知道你想保住馮嫣的性命,不愿看到事情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半句話并沒有使馮榷感到安慰。
相反,如果孫幼微已經想到了這一層,那就意味著直接獻祭馮嫣在女帝那里已經是一個存在的可能。
女帝再一次伸手觸碰了馮黛的墓碑。
和其他生前獻祭丈夫,死后埋骨于此的馮家女兒們相比,它顯得格外堅固——到底是馮黛以性命留下的東西,不可同日而語。
“馮嫣,不會走馮黛的老路。”孫幼微說道。
馮榷聽著有些疑心,這算是孫幼微給出的一個承諾嗎?
“陛下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們都小看了一個人。”
“……”馮榷想了一會兒,一時間不能領悟孫幼微究竟是在說誰,她抬起頭,“陛下指的是……”
“魏行貞。”孫幼微回答。
馮榷雙眉顰蹙,陛下是指先前魏行貞勉強能和夾谷衡交手的事么?
想來那夾谷衡無非是一只角妖罷了,興許是杜天師輸在那妖物手中,羞憤之下就拼命抬高對方的身份呢。
“不論是怎樣的妖邪,”馮榷說道,“只要有阿嫣在——”
“你還不明白。”孫幼微低聲道,“魏行貞的來歷并不像我們以為的那么簡單,眼下朕還有許多用得到他們的地方。該看的東西我都看到了,我們回去吧。”
馮榷原想就魏行貞的來歷追問幾句,但見孫幼微已經沒有了繼續聊這個話題的興致,也只得作罷。
“看起來,陛下心里應該已經有主意了——”
“這幾日辛苦你了。”孫幼微打斷了馮榷的話,“這半年,你都是在山上守著過的吧?”
馮老夫人目光垂落,“這都是分內之事罷了……”
“沒有誰生來就有分內之事,”孫幼微笑道,“朕前不久下了密旨,讓二郎三郎還有六郎從長安卸任,等他們完成了交接,就會重返洛陽待命……”
她看了看馮榷,“或許你可以暫時下山,回家享受一段天倫之樂。”
馮榷搖了搖頭,“臣沒有那樣的心情。”
“那朕也不勉強。”孫幼微笑答,“說到底,阿嫣最后會如何,不在朕,在她自己。”
馮榷想著這句話無聲地發出一聲嘆息。
兩人順著長陵繼續往前走重新回到山巒的月光之下。
地面上,準備著轎輦和暖爐的宮人們早已在外頭恭候多時了。
孫幼微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一個人在雪地里慢慢地往前走。
她已經記不起這是自己第幾次看見六符園的夜景了,她很少到這個地方來——而每一次來幾乎都是因為一些壞事即將發生。
她在月色下看向洛陽的方向,這里看不見城中的萬家燈火但老人知道洛陽就在那里。
唐三學在雪地里等了一會兒見孫幼微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直接取來厚厚的斗篷,上前給女帝披上了。
“你是什么時候到朕身邊做事的?”孫幼微問道。
“回皇上,奴婢是初元八年進的宮初元十三年被調來太初宮的。”
“嗯……”孫幼微雙眉微揚“那你應該沒有見過。”
“皇上是說誰呀?”
孫幼微沒有回答。
她看著腳下的群山,方才的一點困倦很快在北風里消失無蹤。
馮嫣當然不會走馮黛的老路。
因為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