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和,但馮遠道和魏行貞幾乎都為之屏住了呼吸。
魏行貞慢慢直起了腰,他望著眼前已是出家人的狄成翁,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十四年前,天撫七年。
魏行貞記得,這一年狄成翁突然頓悟出家,而年僅十歲的狄揚繼承了老國公的爵位,不像上一世,直到馮嫣出事那年狄揚仍是鎮國公府世子,
他原先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只當這是一個偶發的意外。
“怎……怎么回事?!瘪T遠道伸長了脖子,看向故友。
狄成翁雙手合十,低喃了一聲。
“當年伯父突然上山,和夢見斷旗一事有關嗎?!蔽盒胸憜柕馈?
“不止是斷旗,那個夢非常長……長到好像在夢里度過了我的余生。”狄成翁輕聲答道。
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四年,當狄成翁再次回想并描述當年夢中的景象時,他依舊有些不忍地皺緊了眉。
馮遠道吃驚地眨了眨眼睛,“你……都夢見了什么?。俊?
狄成翁的目光緩緩落在地上。
“有雷震山巒,使數千大木,皆被火焚燃至末,千頃良田,皆成焦土,”狄成翁淡淡開口,“而后天地雨血,黑山口決,有大水環城,妖邪遮天蔽日而來,妖食人,人食人……
“接下來的幾年,大水,大旱,大饑,大疫。我竟……一直活著,每一次命懸一線,總能碰上新的轉機,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您在夢里過了多久?”魏行貞問道。
狄成翁眨了眨眼睛,“沒有算……應該,也有十幾年吧。夢醒以后,我終日惶恐不安,無以度日——”
“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啊!”馮遠道萬分詫異。
狄成翁搖了搖頭,“我說過,只是無人信我罷了。”
馮遠道又愣了愣。
細細想來,在狄成翁出家之前,確實有一段時日整日閉門不出,當時他問林氏,林氏只說丈夫是患了風寒,不便見人。
馮遠道喉嚨動了動。
“……只是……夢而已吧?”
“是夢非夢,已不重要了?!钡页晌痰吐暤?,“當年我為了平息心中的恐懼,上了一趟尾閭山,想尋求大師指點,卻碰上一位少年……”
“少年……”馮遠道喃喃,“什么樣的少年?”
狄成翁搖了搖頭,“音容神貌,早就已經記不清了……他說與其終日驚恐,不得安寧,不如就將夢中所見視作尚未發生的現實,以此為契機,重度余生……我不能渡人,難道還不能渡己?”
“所以你……就出家了啊?!?
狄成翁點頭。
“那伯父選此刻回洛陽,是為什么?”
狄成翁笑了笑,“說來也巧,立冬后不久,我就和當年的那個少年,在尾閭山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