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著實讓林安民心里一驚。
不過,在見過魏行貞本人之后,林安民又覺得,此人應該不是妖邪。
眼前的少年才滿十五歲不久,身上還透著一股單薄——和妙微筆下二十來歲的青年形象相去甚遠。
不僅如此,林安民還從別的下屬那里聽說了不少這少年的故事,原來魏行貞自幼便在代宗山長大,是個獵戶的養子。
幾年前獵戶過世,他為了謀生,才開始在司天臺底下辦一些跑腿的差事。
那時魏行貞不過才十一二歲,因為辦事可靠,深受幾個老冬官的喜愛,這幾位司天臺的老臣年年都會讓家眷或仆從為魏行貞改幾身舊袍,免他寒日受凍。
林安民私下專程找了這幾個冬官的眷屬,問她們每年魏行貞的身長是否有變化,答案不出所料——就像所有人類少年一樣,魏行貞早年瘦小、敏捷,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個子突然竄了起來,有時隔著幾個月不見,先前改得剛好合適的袖子就顯得有些短了。
這些事情,親手制衣的人總是記得很清楚。
至此,林安民總算安下心來——世上確實有許多妖物會靠一些幻化的伎倆暫時騙過人的眼睛,以此叫人放松警惕,而后伺機為害。
但試問,試問天下有哪只妖狐會如此大費周章地裝成一個少年,還要來司天臺做各種辛苦又勞神的差事,一做就是兩三年……
這妖怪圖什么?
再者,岱宗山乃大周圣地,司天臺中也不乏修為深厚的修士,哪有妖物會跑到這里來渾水摸魚的。
如此想來,所謂姓名相同,應該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但為了保險起見,林安民先讓他去做了刻漏博士——當年林安民自己剛進司天臺的時候,也是先在刻漏博士的位子上磨了好幾年。
這工作辛苦、枯燥、繁瑣,且所在之地不論是地界還是人事都相當邊緣,但它卻最能見一人心性幾何,看他能否耐得住寂寞。
令林安民感到慰藉的是,魏行貞確實做得很好。
除卻魏行貞總是寡言少語,似是對外事興致缺缺的一點冷漠,這青年身上內斂堅韌、寵辱不驚的性情著實讓林安民感到欣賞。
再往后,冬官監候因病引退,林安民讓魏行貞去頂了職,此后不久,他又向朝廷舉薦,提拔魏行貞為靈臺郎,負責整理司天臺歷代的測繪檔案與文書。
林安民原本的想法是,讓魏行貞在司天臺的文書庫中多多熟悉司天臺的全局事務——他既不愿做那些與人結交的事,那就做個事務性的專才也是好的,且如此一來,也剛好能為殷時韞留下一個可靠的幫手。
豈料天撫十四年,在百官跪宮門之事才過去不久,圣上突然下了調令,要京畿各個衙門都抽調一批精銳文職官員入宮,協助整理內廷文書,司天臺當然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去,林安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被孫幼微挖了墻角——對魏行貞其人,女帝顯然也青眼有加,在那之后不久,一封陛下手書的調令發到司天臺,調魏行貞入文淵閣任校理一職。
林安民倍感可惜,但圣命不可違,于是他略備薄酒,送別這個昔日里自己最為看好的后生。
酒過三巡,林安民突然又想起初見魏行貞時心中的猜忌,他實在覺得有些好笑,好笑又感慨,于是他琢磨著怎么把這件事當作一個笑話講給眼前的青年聽。
于是林安民拋出話頭,問“魏行貞”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你的養父?
魏行貞搖頭,答是自己。
林安民愣了愣,又問這名字是怎么來的。
魏行貞倒沒有什么顧忌,直接講周易乾卦的卦語拎出來講了一遭,話還沒有講完,林安民手里的杯子已經落在了地上。
酒水撒了一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