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
“你不好奇朕問了什么?”
“那不是臣該好奇的,”浮光望著女帝腳下的路,“陛下如果想告訴我,臣聽著就是。”
孫幼微看了一眼等在不遠處的轎輦,“讓他們都退下吧,從太初宮到至玄門,這段路朕還走得動。”
“是。”
于是一眾宮人遠遠跟在后面,只有浮光跟在女帝身旁,緩緩向至玄門走去。
孫幼微望著前路,“朕永遠都會記得顯成二十一年,駙馬去世的時候。那年父皇將我重新接入宮中,他對我就像尋常人家的父女一樣,安撫我,寬慰我……那年我十九歲,還是天家最受寵愛的小女兒。
“朕也永遠都會記得顯成二十三年……父皇離世的那一年。”
孫幼微稍稍瞇起眼睛。
“他走得太急了,連遺詔都是倉皇中立下的,朕甚至都沒能見上他最后一面……
”病來如山倒……這應該是朕這一生中,最感到遺憾的事。”
“陛下節哀。”浮光輕聲道。
孫幼微的神態并沒有什么起伏,她仍舊望著眼前的石道——此處已離至玄門不遠,孫幼微已經能看見遠處嚴防死
守的戍衛,宮門外隱隱有鼎沸的人聲傳來。
而這一片地方,她記得很清楚,承平十四年,當年的內閣大臣攜百官在此絕食跪坐。
半年以前,老太尉也帶著他的若干門生與黨羽在此擋駕。
如今這些人都像是被激流沖刷而下的流沙,變得了無痕跡,只有她還站在這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行進。
孫幼微停下了腳步。
“往后,又過了十六年,皇兄也追隨父親而去,”女帝輕聲道,“他臨終前曾央求朕,希望朕能善待他的幾個妃嬪——即便從前她們與朕極為不睦。也是直到那時,朕才知道,原來當年父親留給他的并不是只有一份遺詔……還有一封家書,洋洋灑灑,下筆千言,他這些年一直珍藏著。”
“……家書?”浮光有些意外地抬頭。
“是啊,連遺詔都留得那么匆忙,父親哪里騰出精力來寫這樣的東西,”孫幼微的臉上浮起些微令人膽寒的笑意,“我追問之下,才知道這封信是父親在去世前兩年就寫下的,只不過直到死后才真正送到了皇兄的手里。
“那封信中也提到了我,不過只有六個字……”孫幼微看向浮光,“朕當年,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是什么……不過現在也釋懷了。”
孫幼微看向浮光,“你能想到是哪六個字嗎?”
浮光搖了搖頭。
孫幼微笑了一聲,“必不臣,早誅之。”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