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忽然亮了起來。
許久沒有露過面的祝湘,扶著一位老人,在閣樓的矮桌旁坐下。
從進屋開始,這位老人就一直閉著眼睛,走路也是靠祝湘攙扶,馮嫣一時有些困惑——憑祝湘的手段,要怎么突破外面的層層封鎖,帶著這樣一個有眼疾的老人來到這里?
“上次的那只妖狐呢?”祝湘問道。
“他有一些事情,”馮嫣轉身,從枕下取出魏行貞留下的參商,“這把劍,他留在了我這兒。”
馮嫣將參商小心地放在了桌上,她看向眼前的老人,“不知這位是……?”
“是我阿婆。”祝湘答道。
老人的手伸向桌子,那只手已經枯槁衰老,布滿了斑和皺紋,祝湘握著她的手肘,幫她把手放在了參商上。
在老人手碰到劍的一瞬,她睜開了眼睛。
驟然間,馮嫣感覺眼前人的氣勢有些不一樣了。
“……是參商。”老人聲音干枯,她表情有些動容,“確實是參商,湘兒沒有認錯。”
“是吧!”祝湘忍不住笑,“還好我看了司天臺的文書專門跑了趟洛陽,不然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找到它呢!”
老人緩緩拔劍,很快聽見了鞘中斷劍傳來的輕微晃動聲。
她并沒有將劍完全拔出,只是將刀刃放在眼前細細地看了許久,而后心滿意足地放下,重新閉上了眼睛。
老人向著馮嫣緩緩躬身,“冒昧了,進來先看了這么久的劍。”
“哪里,”馮嫣溫聲道,“關于這把劍,晚輩還有很多事情想向您請教。”
“湘兒和我說過一些了,你想問如何修補這把劍,是嗎?”
“是。”馮嫣回答,“除此之外還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緩緩點頭,“我這次就是這件事來的……這把劍要修補起來,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此話怎講?”
老人笑了笑,“你曾經和湘兒問,額上出現了一道紅紋是不是和參商有關,是嗎?”
“是。”
“有關,那就是參商認主的憑證。”老人低聲道,“只有一道紅紋,說明還不完整,按理說,額上這里的位置——”
老人說著,伸手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這里應該,有一道蘭花的圖騰,那才意味著,參商真正認主了。”
馮嫣細細咀嚼著老人的話。
老人接著道,“參商的下克上之力,來自對參商之咒的反噬,言靈者,言出法隨——參商劍本質上還是一把誓言之劍。”
“誓言?”
“下克上。”老人輕聲道,“只有當執劍者身處極大的劣勢,仍無后退之念,并抱著必勝的決心時,它才會與執劍者締結誓約——劣勢,不退,必勝之心,這三種條件,缺一不可。世上不缺抱著死志做事的人,但要說同時能持有必勝之心的,則非常少見……所以要參商認主,很難。”
馮嫣顰眉,“……您可以再說明白一些嗎?說容易是指哪里容易,難又是什么地方難?”
老人微笑,“說容易是說,誓約之劍出現了斷損,以誓言來修補就好了;說難,則是說——參商既然開始了認主,又為什么中途停下?不把這個問題搞清楚,劍,就修不好。”